“冷静……”
连素不敢扭头去看欧少辰那张几乎扭曲的脸，轻轻咳嗽了几声，佯装镇定。
“还有时间，我一定可以射中的……”
“该死的还有十三分钟，你至少得给我射中两次！”
灼热日光下，白色的悍马如同箭一般地穿梭，卷起漫天黄沙。
连素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在尘埃里了，汗水顺着额头一点点滑落，混合者着这沙尘，整个人都好像涂了一层水泥，再被烈日一烤，就成了一个水泥雕像……
整个人都僵硬无比。
她觉得自己的手指都无法弯曲了，世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别紧张。”
发现连素不自然的颤抖，欧少辰减缓了车速，安慰道。
她嗯了一声，头却开始晕眩，由于紧张和酷热的天气所导致的中暑症状开始出现。
她是真的很容易晕车，平常在马路上还不觉得，现在这样疯了一般地在越野场杀过来杀过去，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眼前的景色不断的变换，白色的悍马一刻不停地奔驰在赛道上，她几次抬起手欲开枪，最终却都无力地垂了下来。
值得安慰的是，对面在射中了那一次之后，也没有再命中过。
她该庆幸差距没有被拉大么？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欧少辰越来越焦急，她的心也越来越乱。
时间还剩下七分钟。
“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所以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欧少辰脸色难看地厉声威胁，只剩下七分钟的时间，如果他们不能打中至少一次，那么他不但会损失这笔大生意，还会在江老爷子面前输给严浩然。
相对于他个人而言，后者比前者还值得他重视。
连素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没有说话，她整个身子依然在不停地颤抖。
“如果你赢了这场比试，我可以帮你查出当年云家那场事故的真相！”
咬了咬牙，欧少辰不得已抛出了他最大的砝码。
猛地一个颤抖，连素手上的枪几乎掉在了地上！
“你刚刚说什么！”
她厉声追问。
“我说只要你赢了这场比试，我可以帮你调查三年前那场黑帮火拼的真相！”
欧少辰的话清晰无比，连素的心如同一锅煮沸的水一般，“砰”地炸了开来。
她紧闭的嘴唇不知不觉地咬出了血。
三年前……
飞速奔驰的车子，震耳欲聋的枪响，那段她一直刻意回避的记忆又清清楚楚地浮现在脑海里。
冲天的火光，四散逃亡的人群，致命的恐慌蔓延在空气里，她不要命地向前奔跑，后面穿来一声一声尖锐的枪响。
终于，她冲到了车子旁边。
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身后的云婷，随即脸色一变，她尖叫：“不——！”
白衣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中枪倒地，在地面在蜿蜒爬行，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云婷！”
她绝望地想要跑回去拉她，却被接应的人死死拖住。
“素素你快走！”
白衣女孩凄厉地尖叫，有那样鲜红的血液从她雪白的衣角留下，一滴一滴，触目惊心，如同雪地上绽开的红梅。
“云婷！”
她恐惧地大喊着，挣扎着，却一步也动不了，她被人硬塞上了车，她眼睁睁地看着云婷跌倒在地，看着鲜血从她的胸口中喷涌而出，看着她一点一点死去！
她看着她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口里也开始吐出大朵大朵的血花。
她事后被告知，云婷中了六枪，有三枪打在了心脏附近，一枪打断了她的左手骨，一枪从她的膝盖骨里穿过，还有一枪，从她的右手掌心里穿过，硬生生地轰出了一个大洞。
她该有多痛？
她该有多痛！
然而那个时候云婷连一声都没有吭，她只是麻木地张大了她那双漂亮得让人心动的眸子，重复着了那一句话。
你快走。
趴在后车窗上，她看见飞驰而过的汽车从云婷身上毫不留情的碾压过去，血肉模糊，她吐出了胃里最后一丝胃液，甚至觉得五章六腑都会一起融化成酸水。
好恶心……
好恶心……
她什么都做不了，即使那个是从小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在她面前死去！
她从那一天开始惧怕高速行驶的汽车，听到枪声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一直记得云婷死之前看着她的样子，那样凄厉哀婉的眼神，那样怨恨不甘的眼神。
云婷死的时候不过十八岁，就在前一天，她还是穿着华丽礼服的公主，有王子跪在她脚下，有骑士守在她身旁。
从天堂跌至地狱只要一天。
那天之前，她们是名正言顺的公主，云家千金。
那天之后，她们是云家的耻辱。
“我本来没想要她死，这是个意外。”
云天松事后面对云婷面目全非的遗体，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欧少辰，如果我赢了，你就会帮我对不对？”
她颤抖着开口。
“这事以后再说！注意前面！”
旁边的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全心全意盯着前面刚刚冒出的红色靶子，加大油门向前开去。
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连素闭上了眼睛。
她对他说了谎，她不止学过开枪，而且相比一般人而言，还打得很准。
只是从那天起，她对枪有着本能的恐惧感。
“我会帮你赢！你说话要算数！”
她眼前浮现出云婷那张怨恨的脸，然后猛地睁开眼睛，抬起头直视着那个靶子，双手举枪上膛。
风用力地撞击着她的眼睛，从她的五脏六腑里灌入，冰凉冰凉。
当血从云婷的身体里一滴一滴流出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么冷。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天上那朵朵白云都幻化成了一身白衣的云婷，她在蓝天之上微笑，甜蜜而幸福。
她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
然而下一刻，她就看见所有的云朵都被染成了血色，一身血衣的云婷睁着她麻木而空洞的眼神，在血色的天空之中，怨恨而不甘地看着她。
连素忽然间停止了颤抖，她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开关，动作纯熟而自然。
这样的射击，她曾经练习过不下一千次。
不到十米的距离，刻意放慢的车速，对一个学过开枪的人而言，没有理由不中。
子弹穿透了狂风向着目标飞去，撕裂了靶心。
欧少辰长舒了一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