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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繁文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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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遍来说,庆城的各种红白事习俗大概是这样。

最隆重的,一般是白事。

早些年,如果老人去世,又恰好是冬季,尸体要存放七天七夜才出殡,所以主办方孩子们要招待客人吃七天七夜的席。

过程中那些繁文缛节的习俗不说,就单说这花费,都不是一般人能撑得住。

若不是这个时候普遍孩子都比较多,大家可以共同分担,那这种习俗完全坚持不下去,不说其他,就是吃席,都能把人给吃穷了。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期除非家里特别有钱,或者是家族很大的老人去世才会继续坚持七天,一般人家都减到三天了。

第一天招待远方来的亲戚。

第二天正式过事,晚上家祭。

第三天凌晨,在太阳还没升起,人就会被埋掉,然后亲戚朋友们吃席,下午吃完散去。

红事的话要分男女。

如果是娶亲,则相当于是白事中间一天的过程。

如果是嫁女儿,那基本就是半天功夫,很多人家甚至就管一顿饭结束。

再就是过满月。

满月总体来首,大概和娶媳妇一个等级,但是规矩不同,仪式感也不同。

例如庆城有红白事送馒头的规矩。

就是说,谁家要有红白事了,你要去上礼的时候,不仅需要带钱或者礼物,而且还要背着馒头去。

以白事为例子,一般会带三十二个馒头或者二十四个馒头,成为一副礼。

办事的人家会根据你带的馒头多少,给予一定的回礼。

假如带三十二个,就回十二个,并且在其中四个馒头里夹一块肉片。

如果是你带了二十四个,就回八个,在其中两个馒头里夹肉。

为什么要送馒头呢,主要还是因为庆城人们主食是馒头。

要是谁家人突然死了,那招待客人需要近千个馒头,要是蒸的话,根本来不及,所以客人们都会自带馒头前去。

无论是白事还是红事,都是以馒头为主。

但满月不是。

满月人们会带着锅盔去上礼。

锅盔其实是烙的大饼,干粮,也是庆城人民常吃的主食之一。

锅盔比较干,不容易坏,更容易存放,也很受人们的喜爱。

谁家的孩子过满月,就带一个锅盔就可以,锅盔不用回礼。

和红白事一样,吃满月酒的仪式大小,主要还是看家里有没有钱。经济能力满足了,那就办得隆重一些,若是吃饭都是问题,那就小打小闹,也范不着打肿脸充胖子。

王芳当初满月的时候,王天孝都没赶回家,所以就没给她过,也是王天孝的遗憾之一。

这次碰到了王鹏的满月,他的经济能力已经满足了,也不需要再捉襟见肘,可以适当地放开一点手脚,给孩子好好过个满月。

但实际上,王鹏过满月最纠结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该如何办,又在哪里办。

照王天孝的想法,就在山上这里办一个,只请岳父岳母家一些人过来,自己家里这边,他也不想大张旗鼓。

但李雅丽觉得这样的话,让张玉凤彻底下不了台,也会很伤心,那王天孝和母亲的关系,就会继续僵持下去。

兄弟们的关系如果变得糟糕,大不了一辈子不往来,可是和母亲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并不是完全合适。

母亲偏心自然是偏心的,却毕竟养育了他。

想起昨天王天信过来时,提到了母亲表示过想来看看孙子王鹏,但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不太方便,所以一直不能如愿。

王天孝也没在意。

半月前在医院里,他再次和母亲争锋相对,一时间两人的关系下降到冰点。

如今母亲和他都憋着气,彼此需要时间冷静。

这是让他最无奈的事情。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王天孝想在孩子满月这件事上,多征求征求妻子的意见。

毕竟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理应有更多发言权。

“我想了想,我们还是在村里办吧。”

灯光下,李雅丽的眼里泛着温柔的情意,“我知道你不喜欢就家里的那个环境,但毕竟你在村里出生,那里有你割舍不掉的关系和情感。我的想法是,你可以不和那些人有太多密切的联系,但也要保持一定关系,要不你相当于斩断了你的根基,那不算是个非常理智的行为。”

看王天孝沉默不语,李雅丽又柔声说:“你想想,如果你想在这里做一番成就,是不是需要很多人帮忙,你不是先前说过嘛,草药收割需要大量的人力。你现在不保持一定的人际关系,到时候你到哪里去找人呢,就算是有钱,也不定能找到愿意做事的人呀。”

王天孝愣了愣,妻子说的这个观点,他之前确实没想过。

主要是他格局也没办法突然打开。

并不是说,他重生以后突然就变得什么都会了,思维境界就突然上升到天那么高的高度了。

并不会。

一个乞丐重生了,如果不给他特殊的能力,他大概还是做一个乞丐。

而王天孝前世就是个普通人,他如今重生后即使懂得很多大势,但个人的思维格局却依然需要慢慢变大。

所以,他经常会有种撕裂感。

凡是他经手过的事情,需要他亲手做的事,他都可以很好的做出来。

但一涉及到多人,他处理起来就会顾此失彼,总有遗漏的地方。

就像李雅丽说得这件事。

他本来是想着到时候再去找人,可压根没想到人不是想找就能找的,这个年代的雇佣体系还不太成熟,人和人之间更看重的还是社会关系。

要是平日里没有积攒下关系,关键的时候要找人来还真不一定行的通。

“嗯,你说得有道理,那不行的话我们还是在家里办吧?就是时间有点紧张,地坑院又比较小,也容不下多少人。”

“地方小,我们可以崖上苜蓿地呀,”李雅丽笑着说,“反正现在冬天,苜蓿地啥都没,刚好可以当做坐席的地方。不是镇上有那种专门给别人出租的彩条布嘛,到时候让他们过来建好棚子,地上也铺上两层遮挡尘土,不就好了。”

王天孝眼前一亮,忍不住看着妻子,惊喜地笑道:“还是丽丽的主意多,我就没想到这些。”

“那时你忙着想山里的事嘛,我一个人躺着炕上整日胡思乱想,可不就想到这些了。怎么样,你觉得行不行得通?”

“没问题,我觉得很很合理。等明天我就去张罗这个事,我直接去找队长做总管,一切事宜由他算盘帮着我们张罗,我们准备好钱就可以。”

总管就是每次红白事以及满月总协调人。

这里每次过事都会首先找好总管,到时候一切调度,宾客安排,代劳人员工作分配,各项事务推进程序,应急情况解决和协调等。

都是总管的责任。

所以,村里能当总管的人不多,那必须都要德高望重,或者需要有一定知名度,并且有一定影响力的人。

要是找个总管,大家都不买账,那他就无法安排工作。

王天孝所在的自然队是三队,队长叫王大宝,和王天孝一个辈分,但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

他之前就很有威望,后来有了生产队,又众望所归成为生产队长,算是在王家比较有影响力的一个人。

王大宝和父亲和王天孝的父亲是堂兄弟,全起来,说远的话,两人有那么点远,但要说近,其实也挺亲。

不远不近,非常适合做总管的身份。

“嗯,行的,这样最好,有些事情我们也不懂,大宝哥一直帮别人做总管呢,有经验。你到时候买点好烟好酒谢谢人家。”

“我知道。”

“那就好……”李雅丽突然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王天孝不解地盯着她,无奈地摇摇头,“就是担心到时候这边和我娘家的人又有矛盾。”

王天孝笑笑,“不碍事,我会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谁要是在席上率先闹事,那就会被我请出去,谁都不可以。”

“其他人都还好,就担心娘……”

“我娘也不行,我会提前告诉她,如果她要参加,就不要和姨夫姨娘他们起纠纷,否则就不让她参加。”

王天孝语气很坚定:“总之,我儿子的满月酒,一切都是我们说了算,任何人都别想打乱我们的安排。”

“那……好吧。”

李雅丽应了声。

她吹灭窗台上的灯,在黑暗中说声“早点睡觉吧,你明天还有很多事,太辛苦了。”

“没啥,还累不死我。”

王天孝望着黑漆漆的房顶,想起张文远对自己说过的话,心里不禁在想,王天孝,你都重生了,为什么还不能随波逐流,闲散一些过日子,每天打打猎,喝喝小酒,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爽嘛。

你卷什么呢!

.

次日大清早,王天孝就起床去了市里。

将野物送到文远大酒店,他没有顾得上去找张文远,直接就到城东的小百货市场上买了六捆网子。

因为没有专门卖的捕鸟网,他只要用拦鸡的网代替。

但这种网子往往都是蓝色或者绿色,要找到无色的委实不容易,找打也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

回到场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还一口饭都没吃。

回来后,顾不上吃饭,就在场站前的空地上和大家伙一起将网带到地里,开始布置起来。

一捆网是五十米,不到两米的宽度,直接单网的话偏窄,所以采取两张网并在一起铺设,很快铺设出三张长五十米,宽四米的陷阱。

铺好后,又在网子里撒了双倍的种子,然后就等待着鸟儿上钩。

山地一共要两千多亩,他们当然不可能把所有的地全部用网子遮挡起来,这几个陷阱只是杀鸡儆猴。

鸟很聪明,一旦发现很多鸟会死在地上,慢慢就不会在来了。

忙完后,王天孝让其他人继续干活,他回村里和王大宝商量办满月酒的事情。

连同今天算上还有三天时间,很多东西都要快速敲定下来。

原本是想着在场站简单办一下,请亲戚们来吃饭就行,但经过妻子点拨,他觉得也有道理。

任何时候,人要做成一点事情,就少不了别人的帮助以及支持,没有人能独立一个人真正做得很好。

必要的人情关系,还是有必要维持的。

王天孝下山先是到镇上的供销社里买了一条牡丹烟,两瓶庆城白酒。

这种东西严格来说不能叫送礼,庆城人们称之为代劳费。

也就是说,别人代替自己,张罗了整个仪式,所以需要一定的费用。

除了一条烟,两瓶酒,另外一般还需要一些钱。

行价大概是五元或者十元,主要看是什么规模,以及家里经济条件如何。

白事相对要多一些,红事就少一些,满月酒和红事的规模差不多,价格也就差不多。

至于烟酒,也是要符合规矩。

将来酒宴上要用到什么烟,什么酒,那给代劳的总管就要给什么,不能高一档,更不能拉低层次,这样都会让总管没面子。

至于用到什么价格层次的烟酒,那就要看各自的经济条件。

酒的话,大多都是用的庆城白酒。

这是一种庆城本地品牌的白酒,不是很细腻,味道很冲,度数也非常高。

有瓶装的,也有桶装散卖的,基本庆城普通的老百姓都喝这个酒。

烟的话,是一般是用牡丹牌香烟,一包两毛钱,若是不要牡丹,就是一种叫“灰兔”的香烟,抽起来没什么味道,抽个仪式而已。

如果非常有钱的人,还可以继续向上,例如“海洋”,“兰州”,甚至是“红塔山”,“哈德门”等等。

王天孝提着东西来到王大宝家时,刚好赶上下午吃饭的时候。

王大宝一家人坐在热炕上吃饭呢。

一般人是不愿意赶在别人家饭点上去上门的,人家的饭基本都是按人做的,你要是突然去了,给你吃,那别人就吃不饱,不给你吃吧,那总不能让你看着。

所以,王天孝原本是错开了下午三四点钟,天都快黑了,五点多才到了王大宝家。

可偏偏王大宝家今天刚好走了亲戚,回来的晚了,所以吃饭也晚,就恰巧碰到了。

因为两人也算是堂兄弟,王大宝又是生产队长,关系都还算不错,所以王天孝盛情难却,只好在王大宝家里吃了碗米饭。

吃饭的时候,王天孝给王大宝说明了来意。

王大宝一听,十分意外。

“老二啊,你说你们家的儿子都满月了?”

王天孝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族里人喊他就习惯叫老二,不是直接呼喊名字。

“嗯,满月了。”

“这么快嘛,我怎么都没听婶子提起过?”

王大宝的老婆叫佘赛芬,是个四川女人,当时逃荒到了庆城,碰到做苦力干活的王大宝,最后就嫁给了他。

如今两人已经有三个孩子,最小的都和王小竹一样大了。

佘赛芬有典型的四川女人特质,性急口快,刀子嘴豆腐心。

嘴上说话一点点不饶人,但是骨子里却是个善良的人,前世和王大宝都比较照顾王天孝,在他们分地的事情上,也是帮了忙的。

所以王天孝对王大宝两口子心存感激,重生后也有种亲切感。

佘赛芬嘴里的婶子,自然就是王天孝的母亲张玉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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