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说自己！”
“爱卿要提的大事，就是朕的家务事吗？左相对朕的后院未免太上心了些。”
“陛下的家不是皇宫，更不是后宫，而是这万里江山，锦绣天下！社稷之事，既为大事，也是陛下的家事。”他一梗脖子，掷地有声：“臣，就要管！”
唐珩一噎，嘴角抽搐，表情都古怪起来。
这左愚可能是因为自己儿子也入朝为官了，就不好意思哭了，否则早就往地上一坐，放开嗓子了。
到这会儿了还跟他据理力争，虽然可气，太也真正是为国为民的忠臣。
唐珩静了片刻，无奈地赔着笑脸，有商有量地退让一步，“爱卿之心，朕明白的。朕答应你，自会妥善处理。今日，你我君臣各让一步，你看如何？”
为君者已经让了一步，身为臣子再坚持就不大好了，有违君臣之道。
左相面上赤红，实在是挣扎，这是拉妖妃下堂的难得机会，这次不成，他们就会有所防备，要再抓到就难上加难了。
唐珩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轻咳一声，唤来小安子，“替朕送送爱卿。”
小安子：“相爷大人，请吧。”
左相心里还愤愤的，憋着股气离开了，等上了出宫的轿辇，才一拍大腿，他忘了说正事儿了！
转头要回去，大步流星走了数步，又停下了，他是来叮嘱陛下加紧寻找西疆失踪的小王子一事的，这事陛下已经命人暗中在办，他也只是放心不下想提醒。
又觉得自己多余，陛下都已经在查了。想他左愚年轻也上阵杀敌，英姿飒爽过，没想到放下兵戈后，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他垂下肩膀，边往回走边摇着头，心里想可能是年纪大了吧。
……
太极殿。
唐珩往椅里退了退让出些空子，微微弯腰单手一捞，将沈卿雪抱个满怀。
顿时变了脸色，捏捏她胳膊，“你这再清减下去，稍有点风，朕就不敢让你出门了。”
沈卿雪双手撑他肩膀站起来，腰抵着案边，轻飘飘睨他一眼。
“你硌着朕了，朕抱着你好像抱着一把骨头，这夜里转醒，岂不是要吓得失魂！”
“又胡说！”
“胡不胡说的，晚上试试就见分晓。”
“臣妾要告退了。”她实在害怕左相去而复返。“相爷要说的大事都没说，会不会……”
“不需担心，朕猜他是来督促寻找小王子一事。”
“什么小王子？”
“西疆小王子，一个招呼没打，混进使团来了咱们东黎。贪玩独自行动，找不着家了。”
“迷了路的猫。”她嘀咕着。
“嘿，那可不是猫。”唐珩嘘她。
当初她把明珠当成天真无知的明媚少女，她拿真心待人家，没想到人家早就算计她呢。
西疆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姐弟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那西疆小王子霍尔，要真是小猫咪，怎么会偷摸来到东黎，又独自外出。
唐珩沉吟片刻，正了神色，“眼下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初来东黎，贪玩，乐不思蜀，有意避着找他的人。二是遇了意外，回不来。”
“北荒可疑。”
唐珩笑着看她，来了兴趣，“你知道的倒不少。”
“闲时多，喜欢看杂书。”
“少骗朕，什么杂书会记载西疆小王子的身世？你说来，朕也看看。”
沈卿雪讨好地晃晃他手臂，实话实说了，“明珠不是常来与我说西疆的事么。”
那阵子明珠真的对她推心置腹，什么王族秘闻都说与她听，尤其是那十几位夫人并许多哥哥姐姐弟弟。
其中就有弟弟霍尔的身世，其母是北荒公主。霍尔不只是王子，更维系着西疆与北荒的联盟关系，虽然这维系十分脆弱。
“西疆与北荒，就是两头见面咧嘴一笑的狼，一旦背过身就会朝对方龇牙，目露凶光。”
“陛下也怀疑北荒吗？”
“朕跟你想到一块儿去了。在我东黎地界袭击小王子，西疆不好交待，东黎脱不了干系，而南域是表面上得利最大的。如果朕是北荒王，一定会动手。”
把脏水往东、西、南三国身上一泼，北荒坐收渔翁之利。就算知道他有嫌疑，但人家表面上最无辜。
“若真是被北荒掳走的，那北荒就是既引起三国纷争，又全身而退了。”
“不错。”
“小王子的母亲是北荒公主，他的性命应是无碍。”
沈卿雪垂眸想了想后如此说，只是说完就没听到唐珩回话，她心下奇怪，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眼睛。
她心里一突，意识到说的不对。
唐珩眼睛亮亮的，颇有些无奈，“且不说北荒子嗣众多，那公主也有十几位，一个受宠的公主会被送走和亲吗？和亲本身就是一种放弃，弃子之子，谁会在乎。”
他看着她愣愣的表情，笑意就爬上了脸，忍不住手痒，捏了她秀挺的鼻尖，逗得她缩了肩躲了下。
“皇家无亲情，你总这么天真，让朕真是放心不下。”
他状似调笑地说出来，其实还是记着明珠算计她一事。
犹豫了下，沈卿雪决定问出来，“陛下，明珠……那个事儿，你是不是一早就看出来了？”
“朕可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的。”
“……”
“是她太过明显了，一个疑点、两个疑点……疑点积得多了，自然就暴露了。”
“陛下就看着臣妾一头热。”她有点不舒服。
“朕是觉得这样也好。你本就想帮她，还‘纡尊降贵’地求朕，想了一个绕大圈子才能成功的方法。人家是求人不如求己，快刀斩乱麻。”
“臣妾的方法是笨，但稳妥，不落人口实。”明珠那招，变故太多，计算失误了还可能丢了小命。
“你行事总要绕圈子，朕倒希望你经过这个事儿，能学着干脆利落些。”
他话里有话，沈卿雪看着他的眼睛，不由得想起来前一阵子别扭时，他趁她‘昏睡’在榻前说的那些话。
她为了替二姐报仇，选择嫁给顾靖，随去边疆，三年五载间悄无声息地离间顾、沈两家，以达到复仇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