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正德帝才真的放心，理理衣襟，拿睥睨天下的眼神俯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抬手示意她继续伺候。
电光火石间，卿雪意会了他连自己都检查的意思——他是不放心她！
低呼一声，她忘记手里还拿着面巾就捂住了嘴，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她在他眼里竟然是个色胚不成！
就算她真的有些过格的想法，那她都嫁给他了啊，要不是先帝丧期不得嫁娶，以她的年纪早就当孩子娘了！
他不是真有什么隐疾吧？
从此以为他与养在豹房的美人们夜夜笙歌，但事实好像并非那样。
那他就是未近女色了，看他常常**自己却一次真格也没动过……
“你这什么眼神？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赶紧摇摇头，避开他的眼神热着巾帕，再不敢乱想地做着手里的事。
待穿戴齐整后，小安子问是否用过早膳再走，正德帝否了，提步就走似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了。
眼见着就要垮过门槛，眉间一动，回头看着卿雪，“怎么了？”
卿雪一手背在腰后，摇摇头笑得勉强，“臣妾恭送陛下。”
他又走回来，一把捉过她的手举至眼前，只见食指尖胭红血珠正往外冒。
血。
卿雪绷着神经。
然正德帝神色无常，指尖轻擦掉血珠，随口命人好生照顾就离开了。
血珠又冒出来，圆润饱满，可笑极了。
卿雪面覆寒霜，她这手段实在低劣，他当然已看穿，但他不屑戳破，因为他根本不惧鲜血。
恐惧血，会因见血而消失的只有太子珩，而正德帝却不会因见血而变成太子珩。
那唤醒太子珩的契机是什么呢？要如何才能再见到他？
……
出了冬宁宫，正德帝一路强撑至御花园，一步迈出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气！
福安仓皇迎来恰好接住他，正德帝眼神溃散，抓着福安的手青筋虬起。
“福安，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快！”背起晕倒的正德帝，福安一行匆匆离去。
————
那之后，明显正德帝在躲她。
这狼倒躲起了羊，世风日下，怪好笑的。
沈卿雪心思游动，目光从两排宫人呈上来的新服上扫过。尚衣局送来新裁的服饰，一水的淡色，全是为秀女准备的。
看这鲜嫩的颜色，让人不由感叹时间过得真快，眼见着就开春了，各地选送的秀女也要入宫了。
可叹她还没将正主拿下，眼看着就要四面楚歌了。
沈卿雪问暗香，“还记得本宫当时穿的什么？”
“正红！火一样的红！”
暗香可骄傲了，娘娘以妃之名入宫，但着的是正红嫁衣！这是只有太子妃或者皇后才能用的颜色！
是啊，正红。
还是福安吩咐下去准备的，福安有多大胆敢私自决定？
沈卿雪轻笑，一个人有两种心性又如何，总归是同一个人，必然要受彼此的影响。
……
春来雪消，于‘悦神节’前，秀女入储秀宫待选。
据后世史料记载，这是正德帝唯一一次选妃，至于原因，就是其妻端嘉皇后了。
端——出谋划策深得君心。
嘉——柔美良善得君喜爱。
正德帝同其父皇一样，一生只有一妻。
然而这样一位品貌德行俱佳的皇后为妃时名声却不好，一度被冠上了‘妖妃’的恶名，至于为何成了后世称颂的端嘉皇后，这是后话了。
……
入了储秀宫的秀女们，只剩最后一关，由陛下跟娘娘合选。
秀女入宫第一件事就是拜见雪妃娘娘，冬宁宫一早就脂粉飘香，灵动非常。
沈卿雪一早被伺候起来梳妆整仪，她素来懒散惯了，待字闺中时没人叫她请安，入了宫陛下也当她是透明人。
她这冬宁宫真是头一回如此有人气，因着这个原因，纵然昏昏欲睡，她仍强撑着正襟危坐，笑着看过众淑女。
时间久了，台下众人皆面色有异。芙月看看自家娘娘，这是不是睁着眼睡着了？
“娘娘？”
嗯？沈卿雪笑着缓缓移动目光。
芙月一看不好，扬声道：“赏！”
这下沈卿雪是清醒了，眼见着众宫女端着礼盘走入队列，一一赏赐见面礼。
一眼望去，和画像都有出入，甚至对不上人，但也有例外，比如礼部侍郎刘大人的千金——刘解语。
不论学识涵养，卿雪心中她三姐卿芳算是一等一的美人，今日一见这刘解语，真心感慨好一朵解语花。
卿芳是无边艳色娇媚如火，这刘解语就是润物无声细水长流一捧甘泉——清且甜。
她忍不住将这二人放置正德帝左右两侧，以为会是左拥右抱的瑰丽画面，结果这两人在他面前似乎都逊色了。
她暗暗咂摸了会儿，大概陛下天子圣颜，凡人不可及罢。能配得上陛下之人，大概只有陛下自己了……
芙月余光一闪，就见娘娘又莫名其妙偷偷乐起来。
这赏了见面礼，就该退下了。
“陛下您慢点儿~”
远远听到小安子的呼喊声，沈卿雪眉心一跳，知道一时半会儿是别想回去补眠了。
她一提摆动动身子准备行礼，就见正德帝一头扎进来，刚抬头就猛地后仰差点摔倒，像受了莫大的刺激！
他颤着手指着一室的淑女，不敢置信地走前两步仔细看了眼又赶紧退回去，瞪着卿雪。
“这就是你给朕选的美人？！”
“……陛下？”沈卿雪无话可说。
正德帝也没给她解释的机会，一甩袖撞上后面追来的小安子，将人一推夺门而出，看背影就是气急败坏。
到底是世家贵族里千挑万选出来的，这样明摆着被批丑，众秀女依然低眉顺眼一派温婉。
沈卿雪暗自点点头，不错，至少懂些规矩。懂规矩就知分寸，就能压制得住。
“陛下政务繁忙，你们若得蒙圣宠，也应以贤为主，不可学那妲已之流以色侍君，颜色美丑无须在意，品行贤淑，陛下终会看见你们的好。”
“谨遵雪妃娘娘教诲~”
沈卿雪目光从头一行的卿芳身上扫过，未停留。秀女告退。
暗香：“娘娘，三小姐瞪你了。要不要请她过来？”
“你可是还惧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