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生！”
沈卿雪控制不住大声呼喊，她甚至拍打护栏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不要为了一面之缘的人搏命！
她会为姐姐报仇的，她一定会做到的，她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她可以忍下去！一步走错，她可以重新布局，但她不愿意牵连无辜的人！
“丛生！”
她陷在深深的恐惧中，她这一生最怕负担，负担人情，负担感情，她不要！
“陛下？”
人影一动，小安子惊慌出声想要阻止，但来不及了。在场众人皆惊诧，在反应不及时就见着陛下已经走下高台，穿过人群逼近了护栏。
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都看到他脸上的阴翳，那是他们从未在小皇帝身上看到的雷霆震怒——就算是左相也不敢造次的帝王威严。
身后一凛，沈卿雪被一股大力挟制着转身，对上一双极力克制后仍然惊心的眸子。
她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神色慌张，她知道自己一定又惹他生气了，可她不知道要如何认错，那里还有一条人命啊！
唐珩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已经丢开她，在众人惊呼中翻身过栏，在路过护卫时抽走了配剑。
“陛下！”
“陛下？！”
“快护驾！”
左相和帝师都站了起来，小安子直觉抬头张望，他知道云黎一定在。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沈卿雪眼里只剩下前方唐珩的背影。
她曾经梦到一个男人，烽火里，他踏着血、肉白骨傲然立于殿宇之上，长剑在他手上滴着腥、红……
他站在力竭倒地的丛生面前，两人都没有说话，彼此的眼睛里都只有冰冷。
他举起了剑，剑刃折射出冰冷刺骨的寒芒，他砍了下去——他回过头来看向她——梦里的男人和他重合了。
她眼里是满天的血雾，黄沙白骨驻回路，那是他曾征伐的北荒之战。
她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丛生。
福安对她说过什么？过往一幕幕被忽略的细节重回脑海：
——北丘之乱中，顾将身死，顾二公子断了左臂。
——饯行宴上，顾二酒后于湖边唐突，她受惊险些落水，他救过她，用左手。
——陛下说要给左白赐婚。
左白！
左白会是下一个丛生吗？
可左白明明喜欢的是卿宁！丛生只是想要自由！
闹剧散场，丛生被拖走了，枯朽的头发盖在脸上，那个孩子自始至终都没有让谁看清他的脸，除了名字，他好像没有来过人世。
……
唐珩提剑阻止了众人靠近，他站在一地分不清是人的还是兽类的血泊中，扬声下令：
“第三关，继续！”
他简直是个疯子！
帝师再也坐不住，他不愿意再陪着他胡闹了，推开护在身边的众人，甩袖向前正要发怒，没想到被拉住了。
他一看清阻拦者是谁，更加怒不可遏！“左愚！这时候你还要跟我唱反调？！”
“你不要自作多情，老夫才没工夫跟你唱反调正调，都给我按住！”左相这边的人听着声蜂拥而上按住了帝师。
帝师毕竟是文士出身，行事要脸，平日里自持身份做什么都端着。就算和左相争得脸红脖子粗，气得左相拿笏板拍他，他都不理会。
这样一旦遇上左相豁出脸皮来，帝师就很吃亏。比如此时，他万万没想到左愚竟敢公然带人按住他！
真是人以群分，他左愚身边这些人真是什么事都敢做，还有没有礼法！！！
帝师那边的人看着这乱来的一幕，也只能干着急，有心想帮忙，但一看到他们一个个使力到歪鼻斜眼的丑态，实在太有失身份了！
所以左相一群人围住了帝师，帝师这边的人就在外面绕着圈摇头晃脑唉叹唏嘘，嘴里嚷着‘不要这样子，不要这样嘛，有话好好说’之类的。
然而，并没有人听。
……
这会子工夫，已经有人跑进兽场内，递上了第三关所需道具——柿子。
只见唐珩扔了剑，把柿子在手心里掂了掂，直接放到了自己头上。
小安子一甩拂尘，用在场众人都能听清的声音宣布：“第三关，比胆量。前两关获胜者，只要、射、中陛下头上这颗柿子，就是最终获胜者！”
胡闹！
帝师气得翻起白眼，左相赶紧给他拍胸口顺气。
此言论一出，又是一阵言论，只是这回更加人心惶惶，特别是赢下前两关的秀女们。
这一关看着胡闹，其实有陷阱。
这柿子不是放在寻常人头上的，是放在一朝天子头上的！
比赛一开始就说了，可以弃权，也意味着输。可是不弃权，就要拿箭往陛下头上、射！
沈卿雪还站在原地，她意识纷乱中听到了小安子的话，这最后一关揭晓后，她大大松了一口气，以陛下的性子，他要玩儿，你若是不配合着玩儿而是选择弃权，那肯定会得罪他。
但要是射中了，想想柿子破了流下的红酱从陛下头上流下……
所以——不、射，就是忤逆君主；射，就是欺君犯上！
选哪个都会落下话柄，今天赢了，明日朝臣参上一本，这新晋的妃子立马就要下堂。
而她没有参加第三关的资格，竟然是逃过一劫。
之后大部分秀女选择了弃权，她们之中有的是本来就不擅长箭术，万一伤到陛下，她们真是死得快了。
弃权的被冠以‘无勇’淘汰，最后竟然只剩下两人——沈卿芳和刘解语。
沈卿芳参赛不令人意外，她一直都没脑子，想着赢，根本就没想过这里面会有陷阱。
到是刘解语会留下来，让卿雪十分意外。在她看来，刘解语不是这么单纯的人。
答案很快出来，刘解语有模有样提矢上弓，但是箭一离躬就落地。
她压根从一开始瞄准的就不是陛下，而是地面！她果然聪明，卿雪由衷赞赏。
这样一来，刘解语就只能算是箭术不精，既没扫了陛下的兴，也没犯上。
沈卿雪朝左相那边望过去，果然左相一脸满意，正偏头与刘解语的父亲刘善相视而笑。
卿雪的目光在触及刘善时瞬间转为阴冷，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一下，极为克制地收回了。她一向能忍，欲速则不达。
【作者题外话】：//emmm……算了，不剧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