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面带怒色,想要对严庄出手,却被段洺昱一把拉住。段洺昱想起似乎听李泌说过,严庄是安禄山手下的谋士,也是十分有谋略的人。
好像,两人还有过什么约定………
严庄倒并未因为李俶的失礼而发怒,仍是维持着脸上礼貌的微笑。
“在下来灵武,本来是想寻李长源的。不过既然在此遇到了两位,就请两位在办完正事以后,替我带句话给他。”
段洺昱眯眼:“什么话?”
“正月初一,安禄山必死。也请他遵守承诺,把我想要的给我。”
……
段洺昱离开的日子里,发生了一件小事,至少在李泌看来是小事。
那就是李亨封李泌做了广平王的行军司马。
李亨的理由倒也简单,那日二人一道出行,听见有百姓说:“那穿黄衣的是皇上,穿白衣的就是山人李泌。”
这“山人”二字大大刺激了李亨,不给李泌安个官职,硬是浑身不舒服。
李泌这次没有拒绝,一来,待广平王归来,就要率兵出征,他如要随行,必得有个官职在身,不然日后发号施令就成了难事。
二来嘛,也实在是被建宁王逼的没法。李泌实在是忍受不了建宁王三天两头的拜访,和那带着讨好之意的“先生”,不如就及早表明立场,也懒得应付。
可是啊…
走了建宁王,迎来的是更多的臣子的厚礼。
老规矩,全都送去给李亨过目。
李泌这一举动,气得韩子寞三天没说话,那些可都是有钱都买不来的宝贝啊!
这日李泌阅完奏折,忽听的门外韩子寞和颜树的嬉笑声,忍不住觉得好笑。
颜树总说是来找他的,可是被他冷了两天,和韩子寞走得近了。
有句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颜树原本是纯洁如白莲花的姑娘,和韩子寞出去混了两天,居然也开始学坏了。
“诶诶!”韩子寞在门外大叫,“李长源,皇帝派人来找你了!”
皇上?李泌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今天早上两人才见过,所有的事情都差不多商谈过了,难道又有什么大事?
来不及多想,李泌换上紫色官袍,带着严恨匆匆走了出去。
路过院子时,看见韩子寞抓了只鸟儿逗颜树玩,看都不看他这个好兄弟一眼。
“先生,这边。”
来接李泌的太监引李泌上了御辇,带着李泌往李亨的宫殿走。
一路上不少人对着李泌指指点点,李泌对外人的眼光,一向是不在意的。而严恨似乎是很讨厌这样的目光,一路上都没个好脸色。
“到了。”
舆辇没有去政厅,而是直接将李泌带到了李亨的寝宫。
李泌以为,李亨急召,应该是有要事,应该是一个人才对,没想到殿内不止有李亨,还有淑妃,建宁王,还有……
孟九!
他负手立在殿中,穿一身灰白色道袍,真有几分山野道人的感觉。
“殿下,这位是……”
李泌也不行礼,装作不认识孟九一般询问道。
“你来了。”李亨起身走到李泌面前,将李泌往孟九处引了引,“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孟先生。和你一样,先前也在山林隐居,如今天下动荡,希望能为平叛出一份力。”
李泌的目光在孟九身上扫了一圈,才躬身:“幸会。”
“幸会。”
孟九也躬身,笑容鬼魅。
两人都很明智地选择了装作不认识。孟九是在成全李泌,李泌却只是一时不知孟九和淑妃想要做什么。
“都认识了就好了。”李亨没有同李泌多客套,又牵着李泌的手,将他牵到了床边。
“陛下……”
“长源,我知道你学识渊博,你看看佋儿,你可看得出他是什么病啊……”
李亨的手有些发抖,李泌感觉到了。
床上平放着一小小的婴儿,那是李亨与淑妃的幼子—李佋。
昨夜李亨留宿淑妃宫内,深夜里李佋高烧不退,脸色也渐渐发青,身上有红色血点渗出,御医都来看过了,谁也说不准病情。
淑妃哭了一夜,到清早时才“想起孟先生精通医术”,或许能给出点建议。李亨派人去将孟九请来,可孟九也瞧不出这是什么病。
“李先生。”淑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李先生无论如何要救救小儿,……”
“淑妃娘娘。”李泌面现为难之色,“微臣对于医术也只是略通,只能尽力一试。”
李亨扶淑妃起来,有些心疼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对于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的呢。
淑妃生李佋时很不顺利,差点没能活下来。若是李佋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淑妃熬不过。
李泌坐到床边,仔细查看了一下李佋的情况,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臣……”他没谦虚,对于医术,他真的就是略通而已。
不待李泌说完,淑妃便掩面扑到了李亨的怀里:“陛下……”
“好了,没事的。”李亨拍着淑妃的背,自己说话也有些不流畅了,“佋儿他……”
“呜呜呜……”
不说还好,李亨一说,淑妃哭的更委屈了。
李亨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空洞,李泌来之前,他多多少少还抱着些念想,而李泌的话却让他彻底绝望了。
“倒也不是毫无办法。”
孟九突然插嘴,殿内气氛重又紧张了起来。
“什么办法?”淑妃一把抓住了孟九的手,也不顾身份尊卑,男女有别,“只要能救我儿,什么珍稀药物都可以的……”
“淑妃娘娘。”孟九勉强地笑了笑,“这……在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那也要试一试。”
李亨看着床上病弱的婴儿,眼中流露出一种慈爱的、少年人不会有的柔情。
“这,草民师父驾鹤西去之时,曾告诉草民一份真仙遗产所在,交代我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将这遗产取出。”
“哦?这与佋儿的病有何关系?”
“有关系。相传紫阳真人留下的是一本医书,上述各种疑难杂症的治法,若是能将此医书取出,说不定能将小皇子的病治好。”
李泌冷笑,说的跟真的一样。也是至此,李泌明白了孟九的意图。下一步,就该是让李亨下令派他和孟九一起去找那份遗产了吧。
“当真?那这医书现在在何处?孟先生可否……”
“草民能有幸为朝廷出力,全靠陛下赏识,一本医书而已,草民愿意献上。只是,这本医书……不在草民手里。草民现在也没法去为陛下取出。”
“为何?”
看着李亨一步一步被孟九带入话套,李泌忍不住打断:“传言不可信,何必白费功夫。”
“李大人此言差矣。小皇子性命攸关,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也绝不可轻言放弃。”
淑妃跪倒在李亨面前:“陛下,臣妾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求过陛下什么,但这一次,求陛下无论如何要救救佋儿,他是我们的骨肉啊……”
李亨长叹一声,问孟九:“究竟是为何?”
孟九垂眉,笑容有几分阴冷:“因为这医书,被放在一个常人难以进入的地方。草民虽有武艺傍身,却也不敢硬闯,若真的想要,还需要陛下借一部分兵力,同时下一道御旨,让草民等可以安全进出那地方。”
“你说的这般了不得,究竟是什么地方。”
“太原。隐涧山庄。”
李泌好看的眉微微一皱,孟九还是查到了,那么三十多年前的旧案,终究还是要翻出来的。
李泌一抬头,就看见孟九挑衅般的目光,而自己奈何他不得。
再看淑妃哭的那叫一个凄凉,李泌心头一阵恶心,一个女人,该有多恶毒,才会忍心让别人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不能让李亨派兵去太原。
李泌仔细斟酌一番,太原还未曾与叛军有大的冲突,若是贸然向太原派兵,灵武本就紧张的兵力会更加捉襟见肘。
寻个遗产而已,派兵,至于吗?
李泌躬身:“陛下,臣与隐涧山庄的华庄主也算有些交情,若是可以,臣愿意放下手中事务,陪孟先生去隐涧山庄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