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的屋子正在村中央，占据二亩地，是实实在在的青砖房。几个小娃跟着陈老汉鲜少出来打牙祭，到了里正的大门，一个个都站在了原地。
而正巧，里头骂骂咧咧叫唤的厉害。
“狗日的糟老头，咱们自己都过不下去了，拿来的闲钱招待乞丐，你好人做惯了闲得慌吧！”
“老婆子你说什么，人家就要来了，你别嚷嚷！”
一人一句对掐的是里正和里正的老婆，唐小阮牵着小四的手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阮娘……”
柱子抱着篓子，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唐小阮。
他认得这女人的声音，是里正的老婆。
这里正虽然没啥问题，可是却有了一个出了名市侩的老婆陈贺氏，陈贺氏是外村来的，仗着上头三个哥哥平日里强悍的很，里正偏又是个憨厚的，家里琐碎都交给陈贺氏打理。
“娘，你别闹腾，咱们家又不是一顿饭吃不起……”见着自家老娘越说越离谱，老大陈平安忍不住搭腔。
他见着陈老汉家里几个小娃也是可怜的……
“闭嘴，败家儿子，生个丫头还要给你老娘带，明年你弟弟娶老婆，咱们家能不能拿得出聘礼！”陈贺氏最讨厌人家顶嘴，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唐小阮站在青石砖上眼底一黯，思索了几秒，扭头朝柱子看道：“柱子，把兔子放下，咱们就走吧。”
话音刚落，里正一个瞥神却注意到了门口的四个孩子，没顾上自家老婆子折腾，急忙招呼道：“小阮，进来进来……”
说着，里正还不忘朝陈贺氏瞪了一眼。
别看里正憨厚，可是真要是凶起来，陈贺氏也是怵的。饶是不忿，她还是嘟囔了一句带着大儿媳张氏进了厨房，还不忘甩了唐小阮四个人一个白眼。
唐小阮坐在农村通用的长凳上，面前是里正一家十几口。老大陈平安看着憨厚，老二陈福安精瘦一些。而老幺陈幺妹刚刚及鬂，模样倒是和陈贺氏有八分相似，正挑着眉审视自己。
如坐针毡。
唐小阮应和着里正一家人的寒暄，心里却恨不得带着弟弟妹妹回家吃窝窝头。
好在陈贺氏并不打算热情招待，很快就把晚上的菜端上了桌子。唐小阮独自上了大桌，而小花带着柱子和小四跟着陈平安三个孩子另开一个小桌。
桌上没什么荤腥，一盘油麦菜，一盘剩豆角，稀稀拉拉的几个素菜让里正冷了脸，没好气瞪了陈贺氏一眼。
可是陈贺氏浑不在意招呼着：“小元，别看咱们家在村里有头有脸的，可是这日子过得不怎么样，谁让我家当家的喜欢做好事，没事儿就来几个打秋风的……”
一句话，更是踩在了唐小阮的脸上。
就连柱子都听出了不对，放下了玩，扭头望向了主桌……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里正的脸难看了几分，碍于客人在，也只能维持着客气，可是这顿饭吃的倒是没了热络劲儿。
虽然里正一个劲的给唐小阮夹菜，可是气氛还是沉的骇人。
好不容易捱完了饭局，唐小阮便有眼色的带着几个弟妹道谢拜别了里正的家。陈贺氏的眼刀子总算是没继续留在她的身上。
路上。
“阮娘，他们家不欢迎我们，我们为啥还要上门讨嫌？”小花跟在后面，扯着唐小阮的衣服忍不住抱怨：“还把兔子送给他们。”
“我喜欢灰灰。”小四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小声嘀咕道：“里正爷爷会对灰灰好吗？”
灰灰是小四给兔子起的名字，她很喜欢，可是还没抱热乎，唐小阮就把它送给里正爷爷家了。
小花虽然没说话，可是望着唐小阮的眼睛里也透着期待。
唐小阮自然知道弟妹的失望，看了看渐渐落下的夕阳，微微一笑道：“你们喜欢兔子，我今晚上给你们再抓一只，可是这一只，你知道为啥哥要送给里正爷爷吗？”
“为啥？”小花第一个问出声，语气还透着不舍。
“因为啊，今天小四能回来，靠的都是里正爷爷，得人帮助，我们就应该回报别人。”
唐小阮笑了笑继续道：“你们觉得兔子重要，还是小四重要？”
唐小阮揉了揉小花的脑袋，朝柱子看去。
“小四。”两个娃异口同声道。
“那就对了，所以我拿兔子去感谢里正爷爷。”唐小阮循循善诱道。
几个娃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里对兔子的渴望也少了很多，几个身影在夕阳下缓缓向他们破旧的泥巴屋走去，拉下很长长的影子……
与此同时。
“我说你什么好，老陈家就这几个孩子，你一个长辈，给几个小辈下脸子……你看看你准备哪些什么玩意……”
里正坐在后屋的炕上，敲着烟斗，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他亲自请的几个娃娃来家里做客，偏偏自家的老虔婆不知道分寸，给人家下脸子。
亏他下午还说不允许陈家村的人欺负那几个娃娃，结果自家老婆子这么做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菜都是素的，一点荤腥没有，米里头还加了糙米和番薯。
想到这里，里正就觉得没脸，猛地一拍炕上的矮凳，怒道：“老三可还是在镇子上读书，传出去给我们家抹灰，还让老三脸上没光！”
“放屁！老东西，你也知道老三读书，家里紧紧巴巴的，你个榆木脑袋还不知道收好处，每年交束缚不是老娘腆着脸回娘家拿银子！”
陈贺氏没有一点自觉，掐着腰扯着嗓子道：“咱家哪里来的粮食养闲人！养老大家的闺女已经不够了！”
虽然老大陈平安生了三个娃，可是独有一个闺女。
在村子里，重男轻女，虽然只有一个女娃，可是陈贺氏还是不待见，加上张氏娘家条件不好，她更是肉里挑刺找麻烦。
里正喘着粗气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这个老虔婆说好，重重叹了一口气：“你这踩地捧高的破毛病什么时候改改，这几年亲戚不上家门你心里没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