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捉鬼师？”这是我上次搜索“鬼”的时候在网上看到的新鲜名词，也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职业。但不论他怎样回答，都没无法捋顺我如今混乱的和翻天覆地的世界观，我不确定自己需要花多少时间去接受这个毛骨悚然的事实。
古来重新走回床边，伸手帮我弹了弹点滴液的袋子，里面还有一小半透明液体。输液也没能让我退烧，现在浑身烧得滚烫，仍旧微微发抖。
“我在想我怎么和你讲，才会比较合适，但我想不出来。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事情是，你不要害怕也不要这么紧张，世界上没有鬼。”
我紧张皱缩成一团的心脏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稍稍得到缓解，但古来继续说：“即便你们非要说它是鬼，它也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样。”
对于古来模棱两可的说法我很是恼火：“那它是什么？”
古来在我床边的藤椅上坐了下来，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们叫它灵蛇。”
我不明所以看着他。
“一种游动在空中的微弱磁场流，肉眼不可见。非要具象形容，那就像一条蛇，我们叫他灵蛇。”古来定定地看着我，琢磨着我的表情变化。
我实际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脑子里思考古来所说的灵蛇，它和我看到的东西有什么联系，我看到的是一条蛇么？我看到的是人。
古来微微一笑：“灵蛇就是人们口中的鬼。”
古来这句话又让我浑身不由一颤。
“所以其实，这一直以来都只是人们理解的一个误区……“
“那么这个世界上确实有鬼，是不是？”我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地做一个结论，我急需一个结论，即便这个结论让人惊悚。我需要一个理由让久久悬着的一颗心落地，就算落地后粉身碎骨，也算是个结果。
古来挑了挑眉，看着我默了默，方才点头：“是的，人们的确称之为鬼。”
我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被人用重锤狠狠地砸，汩汩地冒血，整个内里凉飕飕的。
“但人们曲解了它。”或许是害怕我接下去的反应，古来继续说，“它不是民间传说或者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恐怖，不是悬着脑袋瘸着腿血淋淋站在你面前的灵物，也不是僵尸或者任何人们杜撰出来的形象，它其实就是一条一条在空气中游动的磁场流。”
我似懂非懂地明白古来的意思，试着去理解他形象的比喻，可是他解释不了我看见的那些具象的人，半透明若隐若现的人。我说：“我看到的Andy她是真实地站在我面前，那不是磁场流……！”
“我说过了那是你的幻象。是Andy的灵蛇附在你的灵蛇上面，让你产生的对她的想象，那实际上也是她自己对她自己的想象，她把这个信息通过灵蛇传递给了你，你便以为你真的看到了她。”
我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我……也有灵蛇？”
古来顿了顿：“所以说，这是件说来话长的事。”
见他有打住的趋势，我立刻说：“你可以慢慢讲。”
古来伸出修长的手来摸了摸我插着针孔，冰凉的手腕，温柔地说：“等你好起来吧，好起来我再告诉你。”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颤抖得有多厉害。我深呼一口气缓解现在肢体的失控，然后抬头看看点滴液，正一滴一滴有规律地往下落。
我遇到重要的事情会紧张地拉肚子，比如考试之前。遇到更加紧张的事情就不止拉肚子了，我会因为过度紧张而全身肌肉痉挛，这就是发抖，爸爸去世之前我在医院里就是这样不停发抖。
我又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觉得身上绷紧的肌肉稍稍缓解，古来让我斜靠在床头上，又替我理了理被子角，看起来我像是个得了重病的病人。而我确实不好受。
“你睡一会儿吧。”也许是看到我稍稍放松下来，古来突然说。
我抓住他的手害怕他离开：“我现在是肯定睡不着的，你可以继续讲……“
古来伸手摸我的额头，眉头皱得很深：“在你退烧之前我不会再多讲一个字，所以你还是先把心放下好好休息。”
我沉默了会儿，认同了他的意见，我现在很不好。但我紧紧抓着他的手：“你会在这儿吗？”
古来点头，反过来抓住我的手温柔地说：“会。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我会在你身边，什么可怕的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他这么说话的时候我认真盯着他，发现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着这张脸。为什么躲着我这个问题我也会问，不过我可以慢慢来，现在看起来他不会丢下我在这个荒山野岭的地方，这是他的家，我可以赖着不走，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下去。现在，我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让精神更好一些。
“安心地睡会儿吧。”古来替我将额前的发丝捋顺，又温柔地说。他以前也温柔，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温柔。
我的心便也跟着柔软下来，他的手还拉着我的手，现在我有足够的理由抓着这只手。我的确觉得很累，眼皮沉重，那就只有等我睡醒之后再说了。我抓住古来的手臂往怀里塞，像抱着洋娃娃一样抱着他的手臂，刚一闭眼，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药物的作用让我睡得很沉，沉得一个梦也没有。
再次一觉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橘黄的阳光洒落在白色的被子上，整个房间也都染上了橘黄的光芒。还好，古来还在旁边坐着。
这一次醒来，我比刚才好了很多，不发抖，脑袋也不昏沉了。低头一看，手上的针管也已经被拔掉，上面贴着纱布。
古来用惯常的笑容看着我：“醒了？”
我缓缓坐起来：“我睡了多久？”
“不久，三个小时。”
他的脸一面在阳光下，一面在阴影里，显得轮廓更加分明。嘴唇樱红，皮肤细腻。
这么一觉醒来就能看到他，我很开心。贪婪地看了他一会儿，那些睡觉之前的疑惑才慢慢充斥脑袋。
“现在睡好了，是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还没等我说话，古来竟主动提起。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分明有着我看不懂的忧伤。这样的古来，很容易让人心动。
“咳……”古来轻咳一声，我从他的美色中反应过来。
“对……很多问题。”我脸红了，说。
“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但你不要害怕，因为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古来大概有过这种经历，才会给我打预防针。
我的思绪渐渐清晰了，淡定地说了一个字：“好。”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灵蛇……”我想了想，在我睡着之前，他的确是这么说的，“灵蛇是什么？”
古来双手交叉，靠我近了一些，他清了清嗓子，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还是更相信科学？”
这是个什么问题，我不是正在向他取证这个问题吗？他期待地看着我，我觉得他问这个问题是有目的的，于是老实回答：“以前相信科学……现在……不确定了。”
古来微微一笑：“相信科学是对的，这样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怕吗，选择相信科学，不过是没办法去解释那些奇异的事情，又为了不让自己时时刻刻都害怕，才逼不得已选择相信。
“你应该相信一切事情都可以解释，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去相信。”古来接着说。
我一个机灵：“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炯炯的目光盯着我的双眼：“如果我想的话。”
“你有读心术？”我又不淡定了。
他仰过去，靠在藤椅上：“这不是读心术。这也和我将要说的灵蛇有关，是可以解释的。”
“那……那你说吧。”我对他说的这个“灵蛇”已经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