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
……
林毓秀目光盯着《南柯》上这一书页许久, 静坐不动，窗外黄昏的天空暮色苍凉，晚风带着几分凄寒, 宣告夜色的到来。
树影婆娑，风动叶不止。
——直到许久之后, 林毓秀方才像是回过神来, 她的手指微动，抚摸上泛黄书页上墨黑的字迹, 指腹缓缓摩挲, 她想起曾经, 她曾骑在烛龙背上飞翔驰骋于钟山天际，她曾抚摸着龙背, 银白的龙鳞像是玉石般冰凉光滑。
如今想来，钟山也并非是那般荒芜死寂。
钟山有龙。
“啪——”的一声, 书页合上。
林毓秀站了起来，她拿着《南柯》转身离开。
出了书室。
这一夜，林毓秀打破了自她拜入天玄宗以来每日夜晚都修行的习惯，破天荒的没有修仙，而是选择了睡觉。
她静静地平躺在床榻上, 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眼睛闭着, 就这样躺了一宿。
一夜无眠，亦无梦。
次日。
一大早林毓秀便从床榻上起来，她转身出了屋，朝着藏经阁走去。
藏经阁。
林毓秀将所有的书架都搜寻了一遍, 并未找到任何有关于钟山、烛龙、天问宗……的记载, 她转身朝门外走去。
“上古神话传说和道门仙史？”看守藏经阁的师姐目光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说道：“鲜少有人会对这些上古事迹感兴趣，师妹若是有兴趣，可去山下书铺找找看。”
藏经阁师姐笑了下，说道：“能为人所知的，随意去哪个书铺就能找到。不过虚虚实实，市井野史看个有趣便是，做不得真。”
“至于那些不能为人知的，都被收藏在各家密室内，师妹如今权限可远不足以去观看。”藏经阁师姐对着林毓秀说道，“毕竟是上古仙门密事，也不是随便谁都能看的。”
“……”
林毓秀听后不死心问道，“就很普通寻常的有关于上古的一些事迹传说相关记载，藏经阁没有任何收藏吗？”
“师妹啊！”藏经阁师姐一脸严肃的对她说道，“这般想你可就错了，但凡是能够在仙史上留下一笔的，能够流传下来的，都没有普通、寻常。哪怕是小事，但放在上古仙佛天尊身上，那都是大事，岂容后人随意探听？要对古时先贤神佛抱有敬畏之心啊！”
“……”
林毓秀：说得好像山下遍地都是上古仙神妖魔佛尊野史话本，就对先贤神佛很敬畏似的。
藏经阁师姐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说道：“管天管地管不了修士个人行为不是？但是宗门内还是不能坏了规矩，妄议古时先贤神佛这可是大不敬，藏经阁有关上古时期的记载全都收藏在最顶层，需要特别申请权限方可观看。”
“怎么申请？”林毓秀问道。
藏经阁师姐看了她一眼笑了，“至少需要元婴修为以上方才能申请。”
“……”林毓秀。
一瞬间，她仿佛以为自己在申请的是什么修界隐秘。
其实她就是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呢？
一时间，林毓秀心下哑然，她也没有办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是啊，她想知道什么呢？
知道了，又有何用呢？
“……师妹？”藏经阁师姐看着她的脸色，迟疑了下，说道：“你若真感兴趣，可去山下的书铺找找看，我知道有几家书铺就收藏了许多上古的野史传说，还怪有趣的。”
林毓秀闻言惊醒过来，她看了眼面前的藏经阁师姐，说道：“不必了，多谢师姐好意，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哦。”藏经阁师姐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心想你这看着可不像是一时兴起啊，反而像是……
像是什么呢？
她也无法形容方才那一瞬间面前少女脸上的神色，仿佛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
但是为甚么呢？
藏经阁师姐想了半响也没想明白，只不过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看的书而已，怎么就哭了呢？
最终，她只能将其归于林毓秀实在是个爱书的人。
*****
这一次之后，林毓秀便再也未去查找有关于上古钟山、烛龙、天问宗……的记载事迹，就算找到了，也并非是她所知所认识的那些人和事，所以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将一切珍藏起来，埋在心里的最深处，不去触碰。
暂且将它忘了。
不去想，不去看，不去触碰。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
南柯一梦对林毓秀的影响比她想象的更为严重，她消沉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林毓秀的消沉低落和别人的消沉低落不一样，一般人消沉低落可能就自暴自弃什么事也不干了，但是林毓秀正好相反，她越是消沉低落，越是发愤图强。
所以在这两个月内，林毓秀的修为突飞猛进，她都炼气八层修为了，仅入门半年。
修道半年，便从一个毫无根基的普通凡人修炼至炼气八层，林毓秀出名了，彻底出名，轰动整个天问宗，惊动了所有人。
她的相关资料也被暗地里送去了修界的其他各家宗门，上了各家宗门的关注名单。
修界九宗，各宗都对每一宗的年轻优秀天才弟子极为关注。
每年各宗招收弟子大会之后，都会有一份名单从潜伏在各宗的探子那里传回来，上头都会标注那些值得关注的年轻天才们的名字，林毓秀拜入天玄宗的时候，她的名字便上了这份名单，不过名单上的天才众多，她只是其中不太显眼的一个。
不过如今，她的名字却被单独重点画了出来，引起了各宗的特别关注。
和她同样被单独重点画出来的，还有其他几个，这些人都是被各宗特别关注且给予厚望的，他们也许会是下一个时代的启明星。
苍青剑君：……
知道这个消息时，苍青剑君整个人都是懵的，既懵又惊！
和之前几次一样，后知后觉的苍青剑君依旧还是从天玄宗掌门那里得知林毓秀已经炼气八层修为的消息，天玄宗掌门特意遣人去将他请来，开口便是：“苍青师弟啊，你的眼光不愧是好，先见之明！”
“毓秀师侄，吾等还是低估了她，她不止运道极佳，福源深厚，这修行亦是勤勉刻苦，天资悟性万中挑一啊！”天玄宗掌门日常吹嘘林毓秀，脸上的满意赞叹之色毫不掩饰。
苍青剑君：……？
当时他就愣住了。
天玄宗掌门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知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由地叹了口气，说道：“毓秀师侄前几日修为突破炼气八层了。”
他看着苍青剑君，语气带着几分责怪，道：“你这做人师父的，怎么还需别人告诉你这个消息？”
“不可能！”苍青剑君听后，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这才多久？两个月时间，两个月她如何能成炼气三层突破至炼气八层？”
他一脸的不信，但是心下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若是别人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是林毓秀呢……
苍青剑君想起林毓秀，心下便觉得没有底气，这个少女太不常理出牌了，她……太奇怪了，处处都透着与众不同和难以预料。
天玄宗掌门看着他这副模样，皱了皱眉，然后道：“这的确是匪夷所思，但确是如此。”
“起初消息传来时，我也惊了会，随即想到，不久前吾等将《南柯》作为奖赏交给了她，想必她是从中得了机缘。”天玄宗掌门说道，“若是她，倒也不奇怪。”
林毓秀踏入道途仅数月便接连奇遇，她的运势好的离奇，让天玄宗一众道人心下称奇，将《南柯》奖赏给她，也未必不是有这等原因在内。不过真等林毓秀在《南柯》有所获得，包含天玄宗掌门在内的一众知情人心下依旧是惊了下，还真给她参悟了？
这少女不得了啊！
天玄宗众道人对林毓秀的运道福源深厚又有了新的认知，同时感慨苍青剑君真会收徒，这随便一收就是个不得了前途无量的天才，就是这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大灵光，好好的师徒愣是搞得跟陌生人一样。
林毓秀和苍青剑君关系不好，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形同陌生人，能数月不见一面的，说出去是师徒谁信？
距离林毓秀和苍青剑君上一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苍青剑君将宗门奖励交给她，之后便再未曾见过面。因此，苍青剑君也就不知道她两个月修为突飞猛进，从炼气三层突破至炼气八层。
如今，林毓秀在天玄宗掌门的心里分量不一般，一个无论是天资、心性、悟性、运道、聪慧、还是品性，甚至是对宗门的贡献，都是无可挑剔，前途大为光明无可限量的年轻弟子，她的重要性，足以令天玄宗掌门出言劝告苍青剑君，“你心下如何想的这并不重要，但林毓秀非一般人，你身为她师父，与她交好总比结怨好。”
“师徒之间，也无什么说不开的。”天玄宗掌门这话已是说得相当直白了，就算当不成情深恩重如父如子的师徒，但这面上好歹过得去，表面功夫总会做吧？
“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他看着沉默不发一言的苍青剑君，加重语气道，“她是你的徒弟，她好，你也好。”
“修道最重要的是传承，最忌讳的是后继无人，当初你父亲为何不顾自身修行，强行破关也要去救你？”他看着面色发怔的苍青剑君说道，“因为你是他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你是他，是历代明剑峰首座的道统传承人。”
“……”
苍青剑君告辞天玄宗掌门，返回明剑峰时，脑海里依旧回想着临走前，天玄宗掌门那句话，“我知你这么多年对你父亲的死未曾释怀，心有心结，但你该放下了，你停滞元婴后期数百年，修为无寸进，你可曾想过是为何？”
回到明剑峰。
苍青剑君在静室内枯坐许久，最终叫来道童，哑着声音说道：“你，去将林毓秀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