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记忆中，好像生来，都是黑暗的。
套着的衣服，外面的世界，母亲做的饭菜，就连父亲脸上的笑，都觉着是黑的。
黑色的衣服，大了自己不知道多少码，好像从记事起，自己的衣服，便从来没有合身过呢。
魇躺在床上，隔壁就是父母的房间，这会儿还没回来，那边自然也是沉默的。
她摸着有些饿的肚子，整张脸，哪怕是躺在床上，也依旧隐藏在那黑色的衣服之下，看不清样貌，不知她此刻是喜，是悲。
桌子旁放了几株菜，全是青椒豆角什么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她的肚子，更饿了。
“你们吵死了，快闭嘴！”
她怒吼着，可以想象，那黑色衣服下的小脸，估计也因为情绪激动，有些zhang红了吧。
魇支棱棱地坐起来，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宛如一个讨厌的小孩，张着嘴只顾着要食，也不问食从何来，钱从何处。
嗤——
昏黄的古盏，燃起淡淡的煤油灯，将着还带着点闷热的房间，照亮了一角。
说是煤油灯，其实也不过是扯了几根棉花搓成了细条，给点着了罢，只是那么点光亮，也足够了。
魇讨厌太阳，或者说，她讨厌任何带光亮的地方，哪怕是在学堂上课，也是畏畏缩缩的，将自己藏在那黑色的衣服下。
也好在，衣服够大，够她藏于一隅，不会触碰到，那令她讨厌的光亮。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讨厌光的呢？魇也不知道，只觉着若是自己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必然受尽所有人指点，那躲在背后明着暗着戳脊梁骨说讽话的感受，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再也……么？
头，微微是有些刺痛的，魇抱住自己的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不该记起的东西一样，她拍搭着，轻轻抚摸着自己，隔着衣服的温暖，头，终于是不那么疼了。
眼前的小本子，写了应该有些年头了，就是上头的字迹，一页一页翻过，都从潦草不堪变得逐渐工整，看来，是日记本了。
魇也不知道，这么每天记录的行为，算不算是有病，但她总觉着自己这么每天记下点东西，以后，可能会用的上，也不一定。
砚台也是许久不曾换过了，那缺开的一角，不少磨好的墨都是流了出去，魇皱了皱眉，将它倾斜了个角度，墨也是钱，浪费，总是不好的。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她是无比的知道，钱有多重要。
略微思忖了一下，她蘸了蘸墨，隐藏在黑衣中的脸，看不出神情变化，也唯有那沙沙落笔声，在这小房间里，慢慢响起：
“今天，认识了一个新同学，她居然说自己可以听蔬菜们说话，真是好笑，她又不是我，怎么听得到呢……”
…
…
沉默，不可能一直持续的，楠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这会儿，清姐倒是不逼她了，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楠沉默了一会，终归还是在清姐他们期盼的目光中，微微点了点头，松气的声音，在他们的心底响起。
既然决定要说，站在门口自然是不合适的，楠对于成落应该挺抗拒的，所以清姐也不含糊，直接拉着楠走进来，挨着自己坐。
至于成落，只落了个发配边疆的位置，离他们要多远有多远。
“关于萨斯布吉，我知道的也不多，还是听我一个同学说来的。”
“在那些星兵口中，萨斯布吉，指的就是辛。”
辛？！
清姐和成落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闪过惊讶之色，这个辛，第二次了。
“关于辛，你知道什么吗？”
楠看了一眼清姐，瞧得她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后，相信了她们自称是外地人的说法。
也只有外地人，才连辛这个人，都不知道吧。
楠心里想着，也是点了点头，削微的抿了口眼前的梅子汤，任那股清爽在自己的嘴边荡开，继续说着辛的故事。
如果，妖也会有大义的话，那么辛，应该就是扛起大义这片旗帜的妖吧。
八方妖王压境，阳城之中人人自危，厚重的乌云，几乎都是要将人给压的喘不过气来。
那会儿还没有星兵，更别提什么抵御妖的手段了，阳城居民只能将自己锁在家中，祈求这一场灾难赶快过去。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妖物肆虐阳城，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但那一日，遮天蔽日，引动这整个大漠风沙，阳城的最中心，一股极为浓郁的生命气息，喷涌而出，哪怕是偏远一些的妖，都是闻风而动，这股生命波动，对他们的诱惑，太大了。
大到八方妖王，都是齐聚于此！
“这阳城之中，也有点能人在呢。”
唐火嘴角一掀，火红的头发，彰显着那独属于沙漠的暴躁性格，显然，这是个动手不动口的主。
“老唐，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这么多老熟人在这，能不能分杯羹，都不一定呢。”
说话的也是一方妖王，那俊逸的面庞，若是在人类世界中，必然会引起不少女性异彩连连，只是那眉间的阴翳，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冷面三君纯瞳院长”，江湖上的人，也是给了他个称号。
“纯瞳，同为妖王，大伙几个也都是一方人物，今儿个，还轮不到你说话呢。”
“你！”
纯瞳眼中划过一抹冷厉之色，到嘴的话，也是给咽了下去，只是眉间的阴翳，倒是更甚了。
“好了，齐庸，你也
没必要这么逞口舌之力了，我们都心知肚明，宝物现世，必然有所纷争，到时候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雪夜歌行齐庸世人！
刀削般的面庞，俊朗的五官下，身后背的长剑也是散发着冷冷寒意，只稍是瞅上一眼，那灵魂都是会给陷了进去。
唐火的眼神不断从眼前的妖王脸上一一扫过，心头的凝重，也是越发的深了。
冷面三君纯瞳院长！
雪夜歌行齐庸世人！
猎魂者影月！
君临星元独酌夜风！
逆命龙皇王不留行！
一界六道寒凉！
万骨妖祖糖三饺！
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角色，世间妖王本就不多，可独独眼前，就是出现了七位之多，不对，还没有把他自己算进去——
大漠孤焚唐火！
八大妖王，可算是齐聚了。
“诸位，既然大家都想分一杯羹，那不如我们合力如何？到时候大家平分，自有主张。”
寒凉嘴角微扬，冷哼一声：“说得好听，糖三饺，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们会不知道？联手，那不过是自己骗自己，今儿个我们没有大打出手，就是不知道，这出世之物，到底是什么罢了。”
“不然，哪还有你糖三饺的位置？”
对于万骨妖祖糖三饺的名头，寒凉也是少听过的，为人做事讲究利益，为了这没出世的宝贝，将他们全杀了在这，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当然，前提是他做得到。
在场的其他角色，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人了，一方妖王，什么场面没见过？
“我劝诸位也不用争了，这次出世的东西，我倒是知道点眉目。”
说话的是个小女孩的模样，娇滴滴的声音，惹人疼爱。
可你要真把她当成小女孩，那就是活够了。
猎魂者影月，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魔王，身旁别着的两柄弯刀，一曰赤霄，一曰日炼，施展开来，遮天蔽日，在场的妖王，若是小心大意，可很容易，就给猎了魂去。
猎魂者的名头，可不是吃素的。
“哦？那还请影月姑娘说说看了。”
唐火笑着，也是顺承着她的话继续说道，言语之中，也是颇为客气。
其他妖王虽然默不作声，但显然，也是默认了影月继续说的行为，毕竟，情报对他们来说，很是重要。
“古籍有载：西北大漠有一果实，枯木生藤，藤上结实，其藤半枯半荣，蔚为壮观，果实殷红如血，名曰王母葡萄！”
“王母葡萄想要成熟，必须献祭一方妖王的全部实力！”
说到最后，影月也是面露凶光，盯着眼前的七人，眼神之中，也是不断飘忽着。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