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漆黑的房间里，月光带走光亮，紧闭的眼瞳睁开，湛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慢慢隐没。
……
孤零零的招牌，那两根吊着的线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摧残，只稍是风这么一吹，就有些摇摇欲坠的念头，路过的人走过去，脚步都是会急促许多，生怕给砸个正着。
站牌上的字，说不得有多好看，甚至乍一眼看过去，都是觉着有些潦草，经不起审视，肆意妄为的笔画，勾勒出店铺的名字——
窑。
清姐他们刚踏进门，里面便是传来了一声谈话。
“孔老爷子，我们就是想借一件汝窑器，在郡主的游园会上展示的，绝对不会弄坏……”
“放心，邹郡主的为人老头子我还是很清楚的，这样吧，过几天再来，到时候再借。”
“这……”
从声音就可以听出，那人还是在犹豫，但这犹豫只维持了一瞬，便在另一声冷哼中，迅速称是。
烫金的履带，紫袍玉饰，尽管谈判不是很顺利，但一张脸上，仍是笑脸盈盈，令人如沐春风。
那人出来的时候，刚好对上了清姐的目光，不是说清姐有多好看，只是恰好看到罢了。
蜂不二冷哼一声，那人也是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的行为略有不当，稍微欠了欠身，这么看来，此人的教养也是极好的。
当然，从他的身份来说，也的确是有着极高的教养。
堂堂邹郡主的儿子，在整个长安城都是跺一哚抖三抖的人物，而且此人的风评极好，没听说过有什么fu面消息。
店长看起来有些年月了，许是做生意开店的缘故，一张脸上始终是笑眯眯的，不见愠色，那张留着岁月痕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这一笑，倒是有些慈眉善目的味道。
清姐他们一走进去，自然看到了在柜堂上正闭目养神的店长，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位小伙子。
小伙子着一身黑袍，看谁都是一副冷峻的面容，多半是因为跟老人相处久了的缘故，说话的声音都是有些爱答不理的，扫过清姐的目光，都是带着些阴翳。
“几位可是有事？”
清
姐拱了拱手，讲道理，她并不习惯逢人拱手的规矩，只是别人也这么做了，出于礼貌，也要象征性的回一回，表示表示客气。
“哦，我们是从南方来的，这次来是想找店长，不知……”
清姐正说着，又指了指在旁边假寐的老者，示意道。
“冷陌，退下吧。”
冷陌迟疑了一下，嘴唇嗡动着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留下了一个不甘的神色，掀开帘子到后堂去了。
睁开眼睛来了，正在假寐的老人，湛蓝色的瞳孔迸发出精光，直勾勾地看着清姐几人。
睁开眼睛来了，湛蓝色的瞳孔，极具深意地看了一眼冷陌离开的背影，直到那帘子被放下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睁开眼睛来了，这让小二子直接震惊的眼睛，几乎一样的瞳孔颜色，差点儿让他惊呼出声。
“老夫姓孔，不知几位光临敝店，有何贵干？”
白脸哥打量着眼前这人，唯一让他感到有些奇特的就是这孔老先生的手，他的大拇指内侧都是如墨一般漆黑。
“这位小友，你这么盯着我看，是老夫身上有什么东西不合规矩吗？”
一席话，直接是惊了众人。
“老先生，你看得到他吗？”
清姐的话直接是脱口而出，这由不得他们不惊讶，因为从走进这二十八间巷开始，他们就发现除了自己几个人之外，其余的人都是看不到白脸哥的。
换句话说，唐丑的神通只作用在了他们几个人身上，其余的人，自然是看不到处于灵体状态的白脸哥了。
所以，这孔老先生能看到，又如何让他们不惊讶呢？
孔老笑了笑，脸上的褶子一道一道的，连成沟壑：
“几位不必惊讶，这只是小事罢了。”
为什么能看到，他没说，清姐也不好继续追问，毕竟这可能牵扯到人家的隐私，过于打探也是不好的。
只不过经这一下，她更加确信，柒所说的这个老人，的的确确是有能力可以将白脸哥复活的。
当下，她便将白脸哥的经历一一说了出来，并问道：
“孔老前辈，您说还有办法吗
？”
提到柒的名头，孔老也是眼神凝重了一下，神色都是收敛了几分，他再仔细端详着白脸哥，望其气色。
望气。
这是阴阳五行家所独有的行当。
人生来便有气，天子有天子之气，诸侯有诸侯之气，心思狡诈如狐的人，其气阴沉；心思纯洁之辈，其气纯净，各有各的成色。
古有宰相范增令人望刘邦之气，言其“皆为龙虎，呈五采，此天子之气也。”
当然，望活人的气，自然是这样，可是死人的气，就大不相同了。
人死即灭，身死则道消，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白脸哥能够以这种状态存活着，但只是望其气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
孔老的眼睛缓缓闭上，清姐见状，还想要说些什么，白脸哥却是按住了她的肩膀，摇了摇头，“不要打扰到孔老前辈。”
“既然柒爷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会帮你们一把。”
清姐他们闻言，自是一喜，可是孔老的后话，倒是在意料之外。
“不过，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帮我弄一件，汝窑出品的瓷器……”
呼——
炉子里的火，稍微是暗了些，他回过神来，估摸着从旁边的木材上削下几根，填了进去。
火苗一下子窜了上来，他极为熟练的拉动着风箱，呼呼风声中，炉火越来越盛。
长时间蹲坐在炉火旁，自然是很热的，特别是这已经取了晚春的调调，更是温度高了起来。
冷陌擦了擦额头的汗渍，眼睛紧盯着炉子里的火，但更多的情况是，时不时地瞥向帘子那边，眼底充斥着不甘的神色。
他摸了摸仍旧怦怦跳动的心脏，不可察觉地笑了笑，从袖子中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吞了下去，也正是在吃完这药丸后，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眼中的不甘神色，更甚了。
明明都来了三年多了（这里可以查看北窑的第四章），可是还只是摸着了皮毛，管中窥豹而已，冷陌清楚地很，师傅那些神乎其技的手法，他一样都没有教过自己。
想到这里，他又摸了摸自己内袖里头，常年带着的纸，眼中划过狠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