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是当真有意要同宋家结亲的,魏家的长辈还未到京都,却已经从厉州送了几回土特产来了。
两家走动,送些个礼也再正常不过,小云氏见魏家那边这般看重,自也开心,东西收下了,便也着人将京都的土特产给厉州送去些。
魏玉堂虽恪守礼仪不曾登过宋家的门,可也拖张云微送过几回东西,一样样的皆过了小云氏的眼才落到宋清欢手上。
这般动静,别个不晓得,伺候在宋清欢身侧的几个丫鬟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踏雪寻梅,春兰秋兰几个只得踏雪见过那位魏家三郎,几个小丫鬟聚在一块,便想心设法的叫踏雪说说那魏家三郎是怎么个人。
几个小丫鬟私底下说说闹闹的,宋清欢自是清楚,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寻梅此时还拿魏玉堂来打趣她,不由得没得好气的瞪她一眼:"我看呀,这春天来了,你也想嫁人了是不是?"
顿时说的寻梅脸色一红,跺一跺脚:"姑娘说什么呢,奴婢还想多伺候姑娘几年。"
又见宋清欢一瞬不瞬的盯着自个看,更是难为情起来,身子一扭:"姑娘真讨厌。"
今儿这暖房宴不过是小辈们自个聚在一块闹一闹,除了张家的公子姑娘,便只得宋清欢同魏玉堂一个外人。
张云微打的什么算盘,宋清欢自是晓得的。
虽然对魏玉堂谈不上感情,可日后总归是要成亲的,倒也没那般排斥。
绿呢软轿绕过金鱼巷停在张府门前时天时正逢黄昏时分。
如火般的晚霞映起半边天,给整个京都城染上几分红润。
宋清欢撩帘下轿,一抬眸就瞧见侯在不远处的魏玉堂。
依旧是一袭翠竹交领深衣,只今儿衣摆处绣的不是君子兰而是竹叶,腰间缀着竹叶纹玉佩,乌木束发。
宋清欢似乎每次瞧见他都是这般装扮,不由得失笑出声。
魏玉堂几步上前想要搀扶一把,但又觉得唐突,不自然的收回手去,见她笑起来,便忍不住红了耳尖,问道:"你笑什么?"
宋清欢瞧见他方才递出来的手了,只神色自若全当没瞧见,叫踏雪扶着下了轿,这才又抿唇一笑:"我次次见你,你都穿得差不多,总叫我以为你没得衣裳换了似得。"
她不说,魏玉堂也没在意,低头瞧得一眼身上的衣衫,再想想自个从厉州带来的衣衫,还真是这般。
他也跟着一笑:"以前总喜欢翠竹,所以家里也多做了几身这样的衣裳。"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喜欢翠竹是真,可甚个时候自个的衣衫越来越多翠竹色却是不太知晓的。
宋清欢上前几步,复又抿唇一笑:"倒真是喜欢得紧。"
魏玉堂也一笑,两人相距一尺并排而行往院内去。
魏修明同张云微夫妇两正在招呼张家过来的兄弟姐妹,一行人聚在堂内又说有笑的。
旭哥儿背着手似个小大人一般来回踱步,倒叫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宋清欢同魏玉堂还未行近便听得阵阵笑声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颇有一种不愿意上前打扰的心思。
宋清欢抬眸瞧得一眼天色,眼珠子一转便道:"魏家世代读书人,颇有远名,不知魏三哥与书画造诣上如何?"
魏玉堂一时不知宋清欢想说什么,但他晓得宋文德是个极好书画之人,想了想便慎重答道:"一般般的,大概能见人罢。"
宋清欢眨眨眼儿又道:"我瞧这晚霞火红一片,倒是极好看的,魏三哥不知有无空替我画上一副,好叫我借花献佛当做送给姐姐的贺礼。"
不过区区一幅画,算不得什么大事。
魏玉堂抬头看得一眼天色,魏家世代读书人,他各方面再不济,可画副晚霞图倒是不难的。
当下点头:"好,应你。"
两个人都不乐意去凑这个热闹,便默契的就着屋外石桌铺上纸笔,镇纸一压,魏玉堂也不必小丫鬟伺候,亲自调了颜料,一笔下去便见锥形。
宋清欢就站在一旁瞧着,一袭粉蓝色衣裙叫晚风吹动,裙摆飞扬。
魏修明夫妇二人听得小丫鬟来报,对视一眼便起身行至门外。
只见这二人站在一处,皆低头而视,借着这晚霞的风光倒很有几分意境。
张云微手里捏着帕子,捂唇一笑:"我就说吧,这两人倒是极相配的。"
魏修明不置可否,只唇角微弯,几步上前打破这意境,爽朗一笑:"三哥多年不碰画,今儿当真好兴致。"
魏玉堂是照着魏家养孩子的法子来养的,魏家的孩子不必非要满腹经文考科举走事途,可最起码去的外头提起笔来也不能辱没了魏家的名声。
早年他被名声所累,便外出游历两年,出得魏家门便再未碰过书画,到不想今儿却还沾了宋清欢的光。
魏玉堂一手执笔,一手拢住衣袖,闻言唇角一勾,头也不抬的应道:"全当借了你这东风。"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可两人皆心知肚明。
宋清欢见状后退两步,屈膝行礼,喊得魏修明一声:"姐夫。"便立在后头眼观鼻鼻观心,再不出一语。
魏修明站在一侧看魏玉堂作画,眼角余光却落到宋清欢身上。
与他而言,当真看不出她身上到底有什么能吸引魏玉堂的,且还是个和离过的女子。
魏玉堂不知其心思,只一心扑在这画作上,佳人在侧,又心生爱慕,多有表现之意。
漫天的红霞,隔着一道院墙从外头伸展进来的一株粉红桃花。
虽是多年不动笔之作,可也瞧得出功力不差。
宋清欢站得有的远了,可目光所及却是魏玉堂认真的模样,翠竹色的衣袖上沾染了些许粉色的颜料都不自知,一双眸子且清且亮,晚霞红光打在身上倒给他徒添几分温柔。
那一刻,宋清欢觉得嫁给魏玉堂怕也是没什么不好的。
神思间有一瞬的恍惚,这抹恍惚还未散去,便叫一人的轻笑声打断。
屋内之人不知何时都行了出来,将魏玉堂围在其中,对着那副晚霞的画作频频称赞。
却有一人突兀道:"你就是宋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