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川有没被人欺负过，萧辞是当真不晓得的，当下脸色一沉，整个人都透着几许沉闷的气息。
他不说话，宋清欢便当他心里有数，也不好再多说。
睿王府里头早就备好了热汤热菜，只等几人一回府，厨下的便立时送进一览居。
萧靖童在宫里头也没用什么东西，只顾着睡觉了，还未回到府里便醒了，才坐上膳桌，便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汤。
萧辞神色如常，萧靖川亦是一派平静，众人皆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吃了饭，将桌上的残羹都撤了下去，小丫鬟捧了茶上来，萧辞喝得一口，便闷声一叹同萧靖川道："咱们父子好久没一道说过话了，去外头走走吧。"
萧靖童一听要往外头去走走，顿时便跳起来，连连道："我也去，我也去..."
萧靖川下意识的便看向宋清欢，眉宇间露出一丝不悦来。
宋清欢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瞧见，只对萧靖童道："我新得的一匣子珍珠叫人串了两串头花儿，童姐儿要不要瞧瞧，若是不合适趁着这会子还能修一修，正好明儿能戴。"
萧靖童当下又犹豫起来，看得萧辞一眼，又看得宋清欢一眼，想了想还是道："那，那我就不跟父王去了。"
说话间萧辞已经起身出了屋门，萧靖川也跟着起了身，临出门前还深深看得宋清欢一眼。
宋清欢这才抬头，冲他微微点一点头。
父子二人单独相处，总有些话要说，便索性出了一览居，只在王府里没头没尾的走动。
寻梅捧了匣子来，将新制的珍珠串取出来给萧靖童戴在发髻上，端着靶镜叫她细细瞧。
萧靖童年纪不大，倒是爱美得很，左瞧瞧右瞧瞧的，眼儿都喜得眯了起来，半天都舍不得取下来。
对上宋清欢那含着浅笑的神色，她又神色一敛，半响才不甚自在的道："谢谢王妃。"
宋清欢捧了茶碗倒还诧异一回，不过倒也喜乐见闻，笑笑："那倒不必客气，只小郡主往后手下留情些便好。"
"哼..."萧靖童轻哼一声："别得寸进尺了。"
摸着髻上的珍珠串，话虽说得不大好听，可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她在宫里长大，姜太后也确实宠她，每每她要什么只管张口，姜太后总能赏下来。
可求来的东西，同别个精心送的又不一样。
她是富贵窝里长大的，好东西自也见过不少，不过区区两串珍珠算不得实打实的好东西。
可在她有限的记忆里，除了吴王府的萧倩倩这般精心同她准备过东西之外，便只得宋清欢这一遭了。
那些个随手赏下来的，同别个精心准备的，自然是不能同一而论的了。
难得一家四口齐齐整整的在一块过年，今儿个便也是要守岁的。
萧辞同萧靖川出去还没回来，屋子里只得宋清欢跟萧靖童二人。
萧靖童发髻上的珍珠串还戴着，只还时不时的要伸手摸一摸。
两人在屋里头也说不上几句话，还是寻梅进屋来，逗着萧靖童一道翻花绳玩。
宋清欢这些时日忙着过年的事儿，也有些累，打着哈欠便生了几分困意，瞧着寻梅跟个小孩子似得，同萧靖童玩得正起劲，便也跟着一笑，挨着小几打起了瞌睡来。
萧辞同萧靖川父子二人在府里头兜了一圈了，萧辞都还不晓得如何开口。
萧靖川年纪大了，早过了依赖父母的年纪，他又是个聪慧稳重的人，便是有心事也都揣在心里，同萧辞的关系虽不差，可也没到那等无话不谈的地步。
宫里头生的那桩事，宋清欢是晓得的，才从宫里出来，萧辞便说要同他出来走走，除了宋清欢将那桩事说了，萧靖川也想不到别的。
见走得这一大圈下来，他这不太靠谱的还没要开口的意思，便主动认错："父亲，儿子知错了，往后再不会犯。"
萧辞行在前头，闻言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萧靖川。
眉宇间染了几分冷冽之色，半响才道："你错哪了？"
萧靖川如实道："不当招惹南絮表妹。"
姜太后不待见萧辞，萧靖川打小就晓得，他也晓得萧辞的日子并不如外人瞧得那样风光，如若不然，堂堂成兴帝的胞弟，也不会领下五城兵马司，那样上不得台面的差事来。
是以从小到大，不管有什么事，萧靖川都是能自己的解决的便都自己解决，自己不能解决的也想办法解决。
似周南絮这般的欺辱，已经算好的了，从小大到他在宫里吃的委屈比今儿这般多得多了，若非宋清欢插一脚，他顶多也不过挨几句瓜落，这事便平息了下来。
可若是闹大了，他父亲便还是要到姜太后跟前去吃排头的。
萧辞自是不晓得萧靖川想些什么的，不过却被他这般诚心认错给逗笑了，抬手拍在萧靖川的肩头上，便道："真要纠其原由来，怕是为父同你母亲的错了，把你生得这般模样，倒还要叫人欺负了去。"
他哈哈一笑，整个人便轻松不少，复又转身，背着手走在前头："你是咱们睿王府嫡亲的长子，就算你父亲再没本事，可也顶着睿王的头衔，在外头吃了委屈，哪里就用打落牙齿吞下肚的。"
萧辞言语之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萧靖川有片刻的怔愣，可随即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他跟在萧辞身后，踩着月光打下来的背影，不紧不慢的跟着。
萧辞道："你要记得，你是我的儿子，咱们不是那等委屈求全的人，下回再有人欺你，该打便打，该骂便骂，打不过骂不过，那就先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总有法子都讨回来。"
萧辞这番话倒同宋清欢说的那些差不多，萧靖川跟在后头，情不自禁的便道："母亲也这般说。"
话说出口，眉头又是一蹙，隐隐有几分后悔之色来。
萧辞脚步一顿，倒把"母亲"二字想得一回，这才想起萧靖川说得是宋清欢。
顿时眉眼里藏着笑，应道："她呀，向来是个吃不得半点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