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柔贞心口一窒，面颊烧得通红，晓得宋有渝说的是醉话，算不得真，可还是眉开眼笑起来。
萧柔贞不将宋有渝这话当真，可宋有渝自个却是当了真的。
他晓得萧柔贞的身份是个大问题，日后若是不回京都，就这么在峄城待一辈子的话，倒也好说，可一旦进了京，与宋家与萧柔贞都是杀身之祸。
一连好几日，他便盘算这个事儿，要怎么做才能得个双全的结局。
显然他是想不出那个双全的结局，所以才提笔给宋清欢写了信。
那信写得隐晦，也半句未曾提起过萧柔贞来，心头只念着宋清欢能给他出出主意。
宋清欢接了信，却只按下，翻了年也未曾给宋有渝回信过去。
宋有渝这事可不是小事，要瞒着宋家人是不可能的，但念着小云氏生产在即，她也不乐意拿这些事去扰她。
小云氏产期在正月，还未过元宵节，宋清欢便算着时日着人往京都送东西去，想着东西送到京都，应该是差不多生了的。
哪知遣去京都的人还在路上，京都那头便又急急送了信来。
那信是宋清颜写的，说是小云氏生了儿子，可言语间却也没半点欢愉之色，到得后头才道："太医说他先天不足，此番又是早产，能不能过百天都难说。"
小云氏年纪大了，怀孕的时候，再怎么小心翼翼都好，可这身子骨到底不如年轻时，孩子还在肚里的时候，太医便也曾说过这个问题。
那会小云氏只当自个养得不好，后头便更加精细起来，越是里产期近了，便也越是小心翼翼。
眼见着离产期也没多少日子了，可偏偏年都还未过完，就突然发作了。
生产的时候，倒也顺利，只那孩子出生跟只小猫似得，出得来大半个时辰也哭不出声，若非稳婆同太医在一旁施救，只怕连眼都未睁便离了世。
宋清颜虽在心中只得寥寥几句，轻描淡写的把事儿说得一回，可宋清欢光瞧那字面，倒也能想象到彼时是个什么情形。
搁了信，人便也跟着有些难过起来，小云氏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盼来这么个孩子，却生下来就是个弱的，若是精养着能长大倒也好说，可要是真连百日都过不去，指不定得多伤心难过。
派去京都的船只还未到通州，宋清欢便又拾了好些药材补品，再派一回船往京都去。
因着小云氏生孩子一事，宋有渝那儿的事便越发耽误下来，但又怕宋有渝正在热头上，行事不管不顾的，便还是斟酌着回了封信过去，大意是，如今朝廷动荡，此事倒能先搁一搁，待等些时日可再议。
宋有渝收到信的时候都已经二月头了，睿州府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而峄城还是冰天雪地的。
宋清欢虽说让他将此事搁一搁，待过些时日再议，可宋有渝自个却已经打定主意要娶萧柔贞的了。
原来他便是每隔五日或者十日回一趟家，时不时的还跟同僚一道去喝喝酒。
自打那日说得一句醉语，一到沐休时，便跑得格外快，便是偶尔下值得晚，也要赶着月色回去。
时不时的瞧见什么新奇的小玩意也总是顺手就买了，回头便送给萧柔贞。
萧柔贞富贵的日子过得多，对于宋有渝随手买的不值钱的小玩意也很是欢喜。
两人还跟原来一样，一个在灶台前忙活，一个便搬了凳子坐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这大风大雪的日子里，宋有渝还极有兴致的带萧柔贞去跑马，看雪景。
宋有渝的变化，萧柔贞都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是未曾戳破那层窗户纸，可心里还是高兴。
但高兴之余，偶尔想起又觉得难过。
她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若是叫有心人晓得，必然是害了宋有渝，她也不能因着自个一时的欢喜，就不把宋有渝的前程同性命不放在眼里。
三月初时，峄城厚厚的积雪渐渐开始化掉了，过得几个月的寒冬，也总算有了些回暖的气息。
宋有渝一早上才从那小院离开往营中当值，还不到午时便又充充赶了回来。
萧柔贞正跟着无念学习怎么刮鱼鳞，冷不丁的见他跑得一头大汗的，还有些奇怪。
宋有渝连屋门都没进，站在天井就跟萧柔贞说："前头有些**，我奉命带兵去平乱，一去怕要好几天，这些日子你们尽量少出门。"
萧柔贞一听是有战事，顿时心头揪起，连忙问："去几天，会不会很危险？"
宋有渝有军令在身，不能耽误太久，也没办法回答萧柔贞说得话，便应道："在家等我。"
说着便转身又翻身上马，飞快的策马离去。
萧柔贞追到巷子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一颗心也提在嗓子眼久久放不下。
宋有渝让她们不要出门，无念便一连买了好些日子的菜在家，不管白天黑夜的，院门都锁得紧紧的，两个姑娘家枕头底下不是藏着匕首，便是藏着剪刀，床底下还放着一柄剑。
宋有渝一去多日没得消息，萧柔贞虽为见过真正的战场，可也晓得刀剑无情，日日担心得吃不下睡不好，原来不信**的，如今日日一早一晚的都要念一回"阿尼陀佛，菩萨保佑。"
无念将萧柔贞这模样都看在眼里，便忍不住笑她："小宋将军要是不平安回来，还真对不住姐姐这般的诚心。"
宋有渝这一去便是十二日，萧柔贞闭门不出，消息也不灵通，这日夜里才生些困意，便叫巷道里头的马蹄声惊得坐起。
果不其然，那马蹄声停在自家门前便没了声。
萧柔贞只当是宋有渝回来了，衣裳都套好了，却半天都没听见敲门声，还当是自个听差了，又挨着榻边坐下，一脸的失望之色。
正打算重新躺下来，可又听见几声隐忍的咳嗽声从隔壁屋子传来，不由得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依旧裹了鞋，出了门去。
隔壁那间宋有渝歇息的屋子也没有点灯，可门却是开的，萧柔贞心头欢喜，轻声唤得一句："景瑜..."
宋有渝解衫的动作一顿，还是应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