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贵妃的目光落在宋清欢面上，待宫人将事儿说得一回，这才轻飘飘的道："这等小事你们自个瞧着办便是。"
又问："那几尾金龙鱼皆是圣上喜好之物，按着规矩，这宫婢当如此处置？"
"回娘娘，是该送慎刑司的。"
进了慎刑司的人，能活着出来的还真没得几个。
宋清欢复又看得那小宫婢一眼，却见她眸中一丝神采都无，连求生的意志都没有了，也不晓得是被吓得，还是打一开始便晓得自个的命运了。
她心中的确不忍，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天真浪漫的时候，可那双眸子便好似看透了生死一般。
刘贵妃将宋清欢的神色看在眼里，眉头微蹙："竟然罚得这般重？"
又转过头去问宋清欢："欢儿乃是侯府姑娘，原在家怕也是学过管家的，若是侯府之中遇到这等事儿，又当时如何处置的？"
若是换作寻常新妇，自然是顺着婆婆的意思往下说，再然后咽下那口气，往后再不追究千佛山之事，将里子面子都做全了，得个贤惠的名声。
可偏偏宋清欢就不是那等寻常人，端坐了身姿，想了想才道："宫里头的事儿自是不能同侯府里头比的，宫中一向规矩严谨，宫人犯了错自也是该当如何便如何。"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刘贵妃软和话也说了，威胁也用了，可宋清欢丁点不上道，愣是叫她气得气血翻涌。
面上的笑意再不见半分，手一挥便道："送去慎刑司。"
待一群宫人呼啦啦的离去，身边只得一个恭嬷嬷了，刘贵妃这才又道："宋清欢，你是皇家媳妇，也是本宫的儿媳，当晓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月蝉这孩子是糊涂了些，可到底不过是些个争宠的手段，如今她既是知错了，你也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样吧，本宫今日当个说合人，一会让那孩子给你斟茶认个错，那事儿便算过去了，日后也莫要再提了。否则，将事儿闹大了，谁都讨不着好。"
刘贵妃不装了，宋清欢却还装一装，眨巴着眼儿，笑道："娘娘说的那事儿又是哪个事儿？"
"你少装蒜。"刘贵妃冷笑一声："今儿你若顺着本宫往后必然记你的好，可若是不顺着，本宫也有的是法子叫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说着又吩咐恭嬷嬷："将人叫进来。"
恭嬷嬷应声退下，不多时便将姚月婵引了过来。
许是已经晓得刘贵妃唤她进殿的意思，姚月婵低眉敛目的上前对宋清欢一跪，捂着脸便哭了起来："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生了妒忌之心，还请王妃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王爷同娘娘的面子上饶过妾身这一回，妾身，妾身保证再不敢生这样的糊涂心思了。"
宫人捧茶上前，她双手接了，诚心又实意捧至头顶："妾身年纪小不懂事，很多事儿还需要王妃提点，还望王妃今儿喝了这盏茶，能原谅妾身。"
姚月婵哭得梨花带泪，好不可怜，双手捧着茶，连动都不动一下。
刘贵妃道："清欢，既然月婵已经知晓错了，你便喝了茶，将前事一笔勾销吧。"
那态度甚是强烈。
一副你今儿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的意味。
宋清欢面上泛起冷笑，也不看刘贵妃，只瞧着跪在跟前的姚月婵："你一点都不糊涂，千佛山是何等的陡峭，马匹受了惊，必然会在山路上狂奔，到时候马死了，人也死了，谁也不会想到是有人故意做的。"
"这事儿本是做得万无一失的，王爷信任你，才将自个的暗卫指派给你，事儿也做得极好，马匹死了，我也掉下了峭壁，可偏偏我这命却硬的跟石头似得。"
"若不是我命硬，今儿你怕是不能跪在我跟前哭的了，而是在灵前哭。你糊涂吗？你一点都不糊涂，只要弄死了我，依着王爷对你的宠爱，必然扶正你，而你正好也替王爷除了个叫他厌恶之人，还不必脏了他的手。"
"你口口声声的说自个错了，求我原谅，可我原谅你什么，原谅你觊觎邑王妃的位置，还是原谅你谋杀我的事实？"
"倘若王爷如今不是腹背受敌，贵妃娘娘在后宫举步维艰，你能到我跟前来认错？怕是一次不成，再谋算第二次，第三次吧。"
宋清欢言辞犀利，半分脸面都未留，直将姚月婵说得整个人跌坐在地，滚烫的茶水撒了一身也顾不得。
面上泪珠滚落，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不是的，不是的，姐姐，妾身，妾身..."
那些个事儿没有抖出来，大家伙儿心里便囫囵过去，可宋清欢将那层遮羞布撕开了，便又不一样了。
刘贵妃脸色铁青，一章拍在案几上，怒斥道："宋清欢，你怎可如此小肚鸡肠，将人都遐想成这般恶毒。"
"你也别说这些个有得没得事儿，不过是一杯茶，本宫让你受了你就受了，何来这许多废话。"
"废话？"宋清欢笑道："娘娘，我说得可没得一句废话。"
"娘娘想让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也不妨同娘娘将话撂在这儿，我这人不仅小肚鸡肠，还眦睚必报，要么就一次性将我弄死，要么就等着被我弄死。"
宋清欢周身都散着寒意，低眸看得跪在脚下的姚月婵一眼，鄙夷一笑，站起身来朝刘贵妃一福："我看娘娘身子康健得很，连话说拍桌都中气十足得很，既是如此，那我便告退了。"
说着便越过姚月婵，当真要离去。
"放肆。"刘贵妃怒急攻心："将人给本宫拦下，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得出合欢殿半步。"
原来她不是没见过宋清欢，自打萧蔚同她订亲这许多年来，逢年过节她总是要进宫同自个磕头的，可那会不管怎么瞧，宋清欢都是个软柿子的模样，任人捏。
可今儿她才真正瞧清楚，宋清欢这哪里是软柿子，简直是硬石头，软硬不吃。
刘贵妃很是喘了几口气，这才踱步到宋清欢跟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宋清欢，你以为这合欢殿是这般好进的？只要本宫想，不管是你，还是宋家，都不过是本宫手里的蚂蚁，随便一捏..."
"哪里来的蚂蚁呀。"不待刘贵妃说完，殿外便传来一个少女欢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