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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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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顾一切地逃回家里。

甚至没有停下来喘一口气。

尽管没穿鞋的右脚全是刮伤,但他什么也顾不上,一心只想大力地把门关上。

迅速关上门之后,他抱头靠着门板。

感觉不能更糟糕…因为自己好像感觉不到脚上的疼痛。

心脏快要裂开,整个人只想瘫倒在地。

这样的紧急关头,他觉得自己却像个懦夫一样逃跑了。

还在那里的温森特不知会怎么样。

和那晚一样,在场的所有人……

三番四次地面对这种惨烈的场面,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连挣扎都做不到。

他害怕自己会变得麻木。

他害怕一切东西。

他深知自己应该不是受到魔术的影响。

纯粹只是因为心里恐惧而在现场动弹不得。

而这次居然还抛下了亲人夹着尾巴逃跑!

少年再次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明明不想再哭了……

魔装就在门边立着。他感觉这个人偶好像也在无声地质问着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完全崩溃没有。

此时此刻,他只是如纯粹的孩子一般抱着魔装大哭。

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哭。

然而竟意外地听不见哭声。

可能是因为跑动太剧烈,他的胸口上不来气,没法放声痛哭。

好像眼睛连看东西都不太清晰了。

强烈的恶心感。

然后他完全无法控制地跪在地上干呕。

师父在远处静静地站着,也不问他缘由,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哭泣和呕吐。

师父放任他纵情宣泄,直到少年瘫倒在地。

他轻轻地把虚脱晕倒的少年抱上床,盖好被子,停下了今天的一切工作,去煮汤。

汤的热气开始一点点地冒起,男人仿佛又看到了当年两人在孤儿院初次见面的样子……

……

乐芙俪斯推门而入,却突感气氛不对。

只见杰尹双手捂着半张脸,一言不发地坐在饭桌旁。

乐芙俪斯:“…怎么了?见到我竟然板着脸?”

“…你的康康…”杰尹欲言又止。

“别吓我!孩子怎么了?”乐芙俪斯满脸困惑。

“别胡思乱想!坐下吧。”杰尹把旁边的椅子拉开。

“到底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乐芙俪斯小心翼翼地坐下。

“…不好,一直都不好。”杰尹叹了口气。

“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乐芙俪斯被他吞吞吐吐的态度弄得很焦躁。

“那小子睡着了,刚刚还在说梦话呢。”

“那孩子怎么了?这个时间睡觉?身体没出毛病吧?”

“我觉得太有问题了。早上跑回来时鞋都丢了一只,然后大哭了一场,这不都哭得晕过去了啊。断断续续、咿咿呀呀地说了些胡话,现在在床上躺着呢。”

“我进去看看!”

“等等…那孩子说的梦话,我听到了。”

“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迷迷糊糊地说,那天王城被袭击时看到温森特……然后一大早又不知在哪里…应该是在刑场再次看到他……好像是卷进了不得了的大事。”

“刑场?难道是……”

“难道是什么?”

乐芙俪斯激动地站起来:“我今天来正想跟你说呢!我听说国王要审判袭击分子,对罪犯处以极刑来着!”

“那么他说的应该不是梦话了。我还以为…看来,我们的大帅哥是惹上了大麻烦啊…”杰尹皱起眉头。

乐芙俪斯也冒出了不好的想法。

杰尹说出了一直的担忧:“那孩子大概是有‘创伤后症候群’了吧?”

乐芙俪斯一时语塞,各种忧虑涌上心头。

“创伤后症候群”,对于杰尹、乐芙俪斯、温森特三人来说,简直是禁语一般的存在。

三人各自在某个时期,都在不同程度上遇到过这种令人无比抑郁的时刻。

战争对人的摧残是永久性的。

亲眼见证大量的死伤、无比残酷的剥夺、无尽的丧失之苦……

不管大人、小孩,谁都无法抚平这一永远的伤口。

“其实在帮温森特改造那把枪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了不好的东西…”可是这句话还是被杰尹憋在心里,一直没有说出口。他的担心越来越多……温森特是否加入了反抗分子这样危险的组织?他很怀疑,是否直到现在,温森特甚至都还一直没有走出“创伤后症候群”的阴霾,所以才冒着危险做出这种事情?

而乐芙俪斯则更担心康氏。原来平常的大大咧咧终究只是掩饰,这孩子毕竟是个战争孤儿,心中总有掩盖不住的裂痕。现在看来是因为遇见出乎意料的事情,而终究忍不住爆发了。

二人谈论着各自的推测,然而没有一个推论是让人乐观的。事件看来非同小可。

乐芙俪斯:“如果是真的话,暂时就不要提那个家伙了!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其实一直在强忍着呢…是我疏忽了。”杰尹再次叹气。

二人继续交流着痛苦的思绪和担忧,内心就如现在厨房内不断沸腾翻滚的汤水。

一段时间后,茜茜也来看望康氏。

她感觉到这几天康氏不对劲,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原来是小茜茜啊,来得真是时候呢。”乐芙俪斯强颜欢笑。

杰尹没有说话,不经意地别过脸去,下意识地不想让小女孩看到自己的表情。

可是两个大人不自然的表情仍然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少女也变得心事重重。

一进房间门,少年已经醒来了。

少年的眼神像空洞,而少女的心却被这个空洞堵着。

茜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他:“你到底去哪了?”

康氏说:“我去了城郊东面那个小广场…那里好像在对反抗分子处刑。”

茜茜:“…袭击王城的人?”

康氏不情不愿地回答:“是的…我看到了温森特。”

茜茜吃惊地捂住嘴:“那个偶尔来你家的哥哥?竟然也在那里?”

“……”康氏别过脸去。

“前几天我是想不到他跟这件事有关系,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

“他好像在跟王城某个大人物作对。可是我看到处刑时,现场惨不忍睹……”

“到底怎么了?”

“所有人……全部人……一下子全都不动了。”康氏的眼睛难受起来。

“……”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想他们应该全部都遭遇不测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康氏又哽咽起来。

“不哭了、不哭了…”嘴上想安慰别人,但茜茜的眼睛红红的,好想也跟着哭起来。

两人好长一段时间只是无言地对视着,沉默不语。

两个孩子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天塌下来一样的大事。

茜茜有点坐不住了,她也无法表达自己突然面对这种意外的事件是什么感受,更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眼前的半大孩子。她不知道康氏到底看到了怎样的一幕,她没有概念,她无法理解,她从未亲身经历过战争。她只是以前听康氏提起过,自己是经历过战火蹂躏的孤儿,战争夺去了少年的所有,只为他留下残酷和无情。但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残酷和无情?这种打击她无法理解。她只知道这些天少年完全不对劲,仿佛一下子变了个人,不仅荒废了训练,还成天丢了魂一般地发呆。看着少年默默流泪,她对自己也是十分苦恼。苦恼于自己无法为他分担任何一点痛苦,简直任何忙都帮不上。于是她在兜里焦急地乱摸,终于让她找着了救命丹一般的糖果,然后马上紧张地塞了一块到自己嘴里,同时也硬塞了一块到康氏嘴里。

少年的眼睛仍然呆滞地看着外面,嘴也没有动,任由孤独的糖果粘着麻木的舌头。

少女突然间吻了少年的嘴唇。

康氏这才回过一点神来。

“你、你不要误会……听说吃糖的时候有一种魔法,两人同时都在吃着糖的话,只要这样做…听说就会找回快乐……”

少年的瞳孔终于勉强流露出了神采,他抓住了少女柔软的手,无比感激地回应:

“……谢谢你……”

PS:拖拖拉拉的第一卷即将要结束了,本人的存稿也见底了,而设定图和插图还在待定中……所以接下来又要准备休载一段时间好好准备第二卷的内容了。四月一日第二卷连载再开,敬请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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