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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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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英睁大了眼睛, 打不开的门外,传来男人冷清而低沉的声音。

“计英?!”

计英一怔。

“二爷?”

计英略一出声,男人压制不住的咳喘声就传了过来。

但在咳喘之下, 他的声音很冷静。

“门是不是锁了?这种门一般用的是工匠锁, 你试试能不能打开。”

计英立刻说了情况, “这锁我没见过, 打了三次也没打开。”

男人沉默了几息。

正此时,一只饿犬发出了不耐的低吼声, 那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畔。

计英甚至不敢回头去看, 握住了锁,“我再试一遍!”

但男人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不用试了。”

计英惊疑不定。

门忽然吱吱呀呀被人拉动了起来, 门边露出一挑不大不小的门缝,男人的一双手从门缝中勉强伸了进来。

木门的边缘蹭破了他的手背, 他双手扣住了那把工匠锁。

他手指细长,骨节分明, 扣住那工匠锁稍稍一触碰, 就还原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就在计英还没看清的瞬间,那双手指尖准确地推拉起工匠锁上的机关条木,手下迅速变幻令她眼花缭乱。

接着,只听啪得一声轻响, 原本木条顽固扣在一起、不论计英如何费劲都打不开的锁, 此刻如同一抔沙, 瞬间散落下来。

木条零零碎碎散落一地。

锁解了。

然而, 门前出现了响动,两只大狗警觉地跑了过来。

计英看见它们,两只狗也看了计英, 目目相对之间,两只饿犬腾地冲了上来。

尖叫声已经没过了喉嗓,几乎就要冲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门忽然被拉开了去,少女被铁一般的臂膀扣住了腰,瞬间拉出了门外。

而她刚一离开,两条狗扑到了门上,发出咚咚两声响。

随后,饿犬狂躁的叫声隔着门传了过来。

门没有再锁,却被人用脊背生生抵住,任凭那两条饿犬如何猛扑,木门未动分毫。

计英被人圈住腰护住头扣在了怀中,扣住她腰身的手掌有力,护住她后脑的手轻柔。

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计英在他微凉的怀中,闻到熟悉的幽香与药香交混从男人的衣襟上透出来... ...

将少女紧紧抱在怀里,方才他寻不到人的惶恐感就好似潮水,退了个一干二净。

少女在他怀中,他能感受到她腰间的温热,能感受到她发丝的手柔软,能听到她砰砰的心跳。

她的心跳快极了,宋远洲甚至能想象得到,她一个人面对饿犬时的无措。

那无措令他胸口发疼,他又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将她护在胸前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他那颗心又疼又酸,这种感觉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

这一刻,他只想这样抱着她,只想安慰地说一句,“没事了,没事了... ...”

可少女却在他怀中僵硬地微微动了一下。

男人瞬间从方才的意识中抽离出来,他看着怀中的人,看到了她正好抬起来的脸。

她额头上满满的冷汗,可看向他的眼神却有一种不能理解的探究。

那双如水般的眼眸中,满满都是奇怪的事情。

她不懂,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帮她开锁救她出门,最后,又为何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是呀,为何?!

宋远洲的心头被这“为何”叩问得发慌。

他也想知道为何?

眼见这个少女是谁?是从前的计家大小姐,计青柏的女儿计英!

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救她,又为什么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才能如溺水的人得救一般大口呼吸,心神安定?

为何?

他怔了一息。

下一息,他一下松开了少女,甚至好像被烫到一样,伸手推开了她。

约莫没有想到突然被推离,少女向后踉跄了过去,险些摔倒。

男人心下一紧,后悔似得伸手要去稳住她,可少女已经靠着自己站住了。

空气凝固了一样,让人闷到了极点。

宋远洲紧紧绷住了嘴角。

少女没有再抬头看他,只是低头行礼,声音冷清而平和。

“奴婢谢二爷搭救。”

话音一落,宋远洲忍不住咳了几声。

黄普恰好拿着棍子跑上了前来,堵住了门,又看住了宋远洲的手。

“二爷手背怎么蹭破了?”

男人的手背是从门外强行伸进去时蹭破的,但他背到了身后。

黄普问了个空,又抹着汗同计英道,“姑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真让小人好找,要不是二爷猜到了此处,姑娘可怎么办?”

计英闻言,抬头去看男人。

男人负手而立,眉头压了下来,并不看她一眼,抿着嘴向外面走去。

计英感到了他强烈的不快。

她请罪,“二爷恕罪,奴婢给二爷添麻烦了。”

那位二爷脸色更加阴郁,脚步越发快了起来。

黄普倒是递了个包袱给计英。

“姑娘先换上这衣裳吧!”

计英裙裳被白秀媛弄了下来,中裤裤脚也被她扯破,浑身上下脏兮兮得难看。

黄普递来的衣裳正是时候。

可计英担心换了衣裳,白秀媛也会另想办法掠走她,却发现黄普递来的是一套小厮的衣裳。

换上小厮的衣裳,计英心下定了几分,她向黄普道谢。

黄普连连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 ...”

话没说完,被一旁的男人一眼扫过来闭了嘴。

男人上下看了计英一眼,只一眼,就不再看,立刻转过了头去。

他背着手目视前方,这才问她。

“白秀媛是不是准备退婚把由头,反扣在你我身上?”

计英见他说起了正经事,心下微缓,便把白秀媛的主意都告诉了这位二爷。

说到陆梁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准备照实说了。

她小跑着上前了两步,追到了男人身侧,轻声把陆梁和白秀媛的事情也告诉了宋远洲。

男人对此只是嗤笑一声,“这事我自有主张。”

他说着,却不由地留意到了少女小跑着紧跟着他的样子。

轻轻的话语声令他心下微跳。

但少女又说起了另一桩事。

“云澜亭的事,奴婢探听到了... ...”

计英将在假山洞里听来的关于云澜亭的消息全都告诉了宋远洲。

“... ...兴远伯想要这副园林图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图,但那陆梁反复催促白继藩,瞧着对图势在必得。”

宋远洲点头将此事记了下来。

少女不再说话了,男人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

计英是想说作为交换条件,宋远洲是否要同样照拂计家。

可她话到嘴边觉得算了,宋远洲再如何,言而有信还是做得到的。

她摇摇头没说,男人却猜到了。

她不就是想提醒他吗?既然不说,方才有做什么欲言又止?

说与不说,不都是为了她的家族吗?

为了家族,宁愿在假山林里偷听,出生入死地探听消息,却不管自己的安危。

男人心下瞬间如同干草遇到了火星,蹭得窜起一簇火苗。

他对着她哼笑了一声。

“计家我会照拂的。你做的很好。”

找不到计英,白秀媛挨个赏了丫鬟们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一个计英都找不到!她能去哪?她还能飞了不成?”

可是丫鬟们把西园翻了个遍,毫无计英的踪迹。

一个丫鬟大着胆子,“姑娘,计英要么混去了东园,要么就还在西园。西园就一个地方没有找了,就是大爷和陆三爷吃酒的湖心亭和一旁的假山洞。计英会不会就藏在那假山里?”

白秀媛立刻直奔湖心亭假山而去,到了那湖心亭,正见狗嘴里叼了一片染了鸡血的衣缕回来了。

她心下一跳,“这两只狗不会把计英咬死了吧?”

陆梁有了酒,斜着身子仰在亭子栏杆上。

白继藩还算清醒,上前说没有,“计英约莫是从后面木门逃跑了,真是让她捡了一命。”

白秀媛松了口气,计英死不死她不在意,她的事情还要靠计英办成呢。

她转身又要继续去寻找,但陆梁歪着脑袋朝她招了手。

“你手下没人吗?要你跑个什么劲儿?过来陪哥哥说话。”

白秀媛犹豫了一下,但白继藩跟她眼神打了个示意,又低声道:

“我替你找人。陆三爷这边既然叫了你,别让他不快。你有什么不得劲也先忍着,等你做了伯府里的夫人,咱们家就能跟着飞黄腾达了。什么事情不好办?快去!”

白秀媛在苏州城的小姐里面一向不被人看重,他们都说她没有规矩,不亏是商户出身。

那些文臣武将家的小姐她比不过也就罢了,连计英都好似比她高出几分,而计英自小骄纵,苏州城里跑马,还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

白秀媛就是看不下去,明明她爹也中了举,哥哥也捐了官,怎么就比不过计英了?

计英一落难,她就把人带走,日日踩在脚下,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她以为这样没错,毕竟计英是犯了事的人家女儿,可她踩了计英上马就那么一次,满苏州城都攻讦她!

父亲差点搬出了家法。

难道他们都忘了,计家可是犯了事的,计英是奴仆?他们不过是看不起她白秀媛罢了!

后来,父亲想让她嫁给宋远洲,她也觉得好,她做了宋家的当家主母,谁还看不上她?

大哥也是同意的。

有了宋家这样在苏州城里立得住的人家,他们家就更能摆脱商户的名头,事情也更好办了。

白宋联姻之后,白家蒸蒸日上,很快和金陵城里的权贵们有了联系。

白家这般,她再看宋家还是那副老样子,就跟病病殃殃的宋远洲一样,毫无生气,就不想嫁了。

而且,谁知道宋远洲当时一口答应这场婚事,是为了什么?

白秀媛不要再嫁给宋远洲了,也不要做宋家的主母了。

要嫁就嫁金陵城里的权贵!要做就做伯府里的夫人!

当陆梁出现的时候,白秀媛简直没有任何思虑就扑了上去。

陆梁喜欢什么样她就什么样,只要能做伯府里的夫人就行!

那样的话,没人会瞧不起她了吧?

... ...

白秀媛应了她大哥的话。

这个家里父亲和四哥一心科举,母亲什么都不懂,只有大哥与她目标一致。

他们都想飞黄腾达。

白继藩一走,白秀媛就依偎到了陆梁怀里。

“梁哥这次吃好了吧?小灶上的酒菜可合口?”

陆梁拨弄着她的头发,又将手伸到了她腰间。

“没有你,酒菜也就寻常。”

白秀媛低笑了一声,“那我再陪哥哥吃些?”

她说着,要去拿酒,但手一下就被陆梁握住了,“吃酒有什么意思?不若吃点别的?”

“那吃什么?”

陆梁紧着她的腰搂进了怀里。

“你,如何?”

... ...

湖心亭不远就有个院子,这院子早就收拾妥贴了。

床榻被褥一应俱全。

眼下院中服侍的全都散了下去,院中静而无声,只有中间的房中时不时传来奇怪的声音。

有飞鸟落在屋檐,听到这奇怪的声音,探着脑袋往里面看了一眼,又连忙飞走了。

白秀媛伏在陆梁胸前,“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娶我?嫁衣都准备好了。”

陆梁仰着身,闻言笑了一声。

“难道你这嫁衣,不是给嫁进宋家准备的?”

“怎么可能?我准备的可是嫁进伯府的嫁衣!我大哥还把我的嫁妆从六十四台嫁妆,扩到了一百二十八台。多出来那些,都是给梁哥你备着的。”

陆梁挑了挑眉。

“那就更好说了,就看你何时退亲了。”

白秀媛斩钉截铁。

“今天!今天我就让宋远洲那个病秧子,宠妾灭妻被我白秀媛退婚!”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有了吵闹声。

白秀媛还以为是家里的仆从胡闹,立刻呵斥了出声,“都滚下去!”

可谁想到,她这一声刚落地,一个急躁的男人声音传了过来。

“你让谁滚下去?!”

只听咣当一声,房门忽的被人踹开。

白秀媛一下看到了令她脚下发软的人。

“爹?!您、您怎么来了?!”

而她爹白老爷也看到了她,更看到了她身旁的陆梁。

白花花的身体裸在外面,白老爷瞬间定在了原地。

而白继苏和孙氏也跟着白老爷一起来了。

两人紧跟其后进了门,当下一眼看过去,白继苏倒抽一口冷气。

孙氏反应更大,脚底一晃,尖叫了一声,当场瘫在了地上。

“秀媛你... ...!”

白秀媛瞬间白了脸,惊吓地想要穿衣,浑身哆嗦着不知道从哪里穿起,干脆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爹娘四哥!你们快出去!快出去呀!”

可她爹却忽的从门后拾起了门栓,目眦尽裂地奔了过来。

“你还让我出去?!我这就打死你这个畜生!”

... ...

院子里。

宋远洲面无表情地负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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