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亭->男频->老马的末段人生->章节

52上 思乡人一个又一个 盎盂击一环扣一环

热门推荐: 侯门嫡女如珠似宝 杨晟已过万重山 我真的不开挂 无耻术士 植物与史莱姆与160

五彩的羽毛、宽大的翅膀、悬浮于天上,包晓星平着身子扇着翅膀在云中穿梭,俯望大地东边沟壑起伏、西方平原无碍;平视穹顶,蓝蓝的天上,白云偎缩在一角,无风光胜似一切风光……谁可与玩斯遗芳兮?长向风而舒情。

欲往上飞,奈何怎么也飞不上去,她双翅无力、全身紧绷,于是从云中降落,落入一片农田。荒草连天,四周无人,秋冬的农田最是寂寥。她四下张望,准备朝北方走,右脚刚抬起来,只见一片浓绿从脚底生发。她每走一步回望身后无不苍翠欲滴,待她走了数百步,四面八方绿油油一片无头无尾。紧接着,花开了!金黄的油菜花一方方绽放,很快从远方开到脚下,从脚下开到北方。

忽地听有人在喊,她知是找她讨债的来了,于是扑腾翅膀企图飞走逃了,奈何怎么用力也飞不起来。她一边大跑一边拍翅,眼见追债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急得满头大汗、浑身无力、栽倒在地……

睁开双眼时,觉梦一场,晓星起身来,找到卫生纸擦了擦额头、脖子的大汗。又做这种梦了!晓星回味方才的梦,如果除去后半段——除去被人讨债的恐惧和焦虑——那梦中的自己无疑是轻盈的、愉悦的,像飘落的叶子突然升腾一样,一颗心如云团一般从容优雅,五官似是孩子的,敏感而深刻,肉身在不羁的梦世界里自由驰骋。这种惊人的能力和刺激的体验只有梦世界里才有。现实中的自己,失败而焦灼……

身边的妹妹睡得正酣,此刻自己没了困意。晓星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伸手再去抽卫生纸擦汗时,撞到了塑料袋,原来是昨晚放在床头的那一小袋黄花菜。睡前因为这一小包来自故乡的、夹杂着鸡毛和落叶的黄花菜久久难眠,此时此刻夜半惊醒的她,手摸着又扎又硬的干黄花,又卷起了无限回忆,勾来些许畅想。

快是身体的释放,而慢是精神的释放,慢所承载的慢生活是灵魂的释放。只有在精神彻底放松的环境里活着,包晓星才能感觉到一种决绝的自由,才可觉知到自己能够思考、能够行动,才能看得见自己真切地活着。

城市生活的主题无不在追求效率——烧水、洗衣服、邮寄、吃饭……生活的跨越或提速是为了什么?人类的早产除了表现在身体上,还波及精神。一个孩子要花费好多年才能清楚什么是生活的常识,而往往这些常识令乡野人感到失望、无趣,原因是城市的生活被大大简化了、提速了,简化以后的生活省略了原有的步骤,掩埋了细碎的快乐,丑化了本该纯真的诉求,远离了真实和本源。如果成长是大量并快速地接受常识,那还不如永远做个小孩,至少孩子的双眸能看得到常识以外的美,至少孩子还有发现和制造小快乐、小欣喜的能力。

小时候的生活,每时每刻,包晓星都能发现美和满足。而那些美的和令她满足的事物反过来让她身心沉静。人类的躁动本身是对地球纯粹之美的一种破坏。

过于简化的生活,不真实。

在新生一代人眼中,成熟意味着老,不能超脱常识等同老化,也许保持愚笨和好奇才是生命最有效的状态。每一段碎片化的时间,每一双眼睛拍摄到的画面,每一件身体触摸到的物体,无不蕴含美的地方。头顶飞过的小麻雀,迎面扑来的杏花风,脚下泛波的一洼水……毫不起眼的东西,明媚了人的双眸,净化了人的心灵。紧贴大地的生活无需探寻或发现,美自溢而出。美到极致,是神圣。见证神圣,才是生命最好的体验。

包晓星渴望这种美,来自大地的美;渴望这种生活,紧贴大地的生活;渴望这种人生,身处田园灵魂恬静的人生。乡野生活自然而独立,它天然地令人身心沉静。乡野生活与金钱无关,不需要攀比也能得来,处处可见,愉悦灵魂。乡野生活根植于大地,紧贴着四季,最后回归于黄土。不需要医院、病床、插管子或火化,人们自然死亡,生病了仰赖百草,死亡后入土方息。包晓星崇拜并祈求自己有生之年能有机会过一种紧贴大地、跟随四季的生活,她渴望此生能有机会重温一遍儿时的、拥有触地之乐的生活。

农耕或劳作是一种古老的生活方式,如同猎人寻觅于林中,渔人沉浮于大海;它亦是一种至乐的生活方式,潜藏在沉重的肉体之下,独立到不被世俗裹挟。劳作的任何成果无不指向快乐——水甜的梨子、结实的鞋底、耐用的家具、平整的旱田……它看起来很神秘,实践起来却简单质朴。

劳作从不会令人焦虑或抑郁、不会逼人失眠或自杀,它与太阳保持同步,与地球节奏一致。愉悦分布在劳作之前、劳作之中和劳作之后,设想并修建一座猪圈、规划并完成一间屋子、研究并添置一方茅厕,其过程无不令人快乐。劳作的动机、过程和结果均是为了美化生活、愉悦生活,而劳作本身洋溢着安稳的充实。这便是触地之乐。

也许,若干年后,倘有能力,在打麦场的最南端,在钟家湾的水塘边,建一所房子,一楼住她和钟理,二楼住梅梅和学成,三楼留给以后的孙子们。圈一块小院子,一亩八分足矣,在院子里建花田、菜圃、小果园……院子周围不设院墙,南边是南坡上的百十亩梯田,西边是暗通洛河的水塘,东北两边是空旷无边的打麦场……每天日落时坐在水塘边,看东西风掀起涟漪,小飞虫在水上戏耍;日出时坐在麦场上,在朝霞的沐浴下摘一摘菜、剥些花生;夏日来风时拉个凉席躺在南坡口子上,和知了聊一聊爱情;冬日端个板凳在屋北侧晒暖阳,跟头顶的白云每日例行打个招呼……人在世间,却与世隔离。

对于未来,年过四十的包晓星依然怀有幻想,其中最渴望的,是回归故乡。只有贴近大地的生活,才是圆满的、幸福的、自由的。可惜、可悲,生于乡野活在城市的人,最难回得去。中秋夜的包晓星,守着枕边的一小袋黄花菜,望着窗外被灯光淹没的月光,失眠了。

中秋节的第二天,致远早早上班去了,一众人九点后陆续起来,起来后各个顶着熊猫眼。收拾完铺盖,胖女人一身大汗累得喘气,实在没心劲儿去买早餐了,于是用钱使唤儿子出去买早餐。果真,神佛请不动的人,钱能。

早饭后十点多了,桂英开始准备午饭,漾漾和老马在沙发上下跳棋,兴邦和仔仔在屋里闲聊。舅舅和外甥似老友一般,聊学业、聊学校、聊每天的生活、聊最爱吃的饭菜……

“仔儿,你现在有目标大学了吗?”一身休闲装的马兴邦坐在父亲的小床上,一边抽烟一边笑问外甥。

“有,有几个!但是还不确定,感觉有点难。”仔仔趴在桌上噘嘴,一脸的不自信。

“人给自己设目标,有点挑战才能激励自己。挑战太大、目标太高了达不成会挫败自己,没啥挑战、目标太低了又没意思,你说是不是?”兴邦说完笑着瞟了眼仔仔,一脸柔和。

“嗯——有道理。”

见外甥噘嘴点头,兴邦笑了一声,眼皮半开半闭,缓缓地说:“舅以前像你这么大时,有很多选择,当兵、上专科、做会计、跟朋友搞建筑、学医、开饭店……很多很多。那时候觉得人生很好,可以这样可以那样,随心所欲。后来,为了赚钱渐渐地失去了选择,到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和意愿了,每天一睁眼,被生活推着往前走。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哼哼,早由不得你了。”兴邦说完,浅笑的脸上布满了中年的晦涩和忧伤。

“所以,你那个时候最想干什么?”仔仔轻问。

“到了舅这个年纪,已经没有资格回答了。哎,舅舅是个失败的例子。说心里话,我对自己也非常失望。”兴邦一句一句说完,抖了抖烟灰,抿了抿嘴,脸上的笑仔仔完全看不懂。少年经验浅薄,不知什么样的话此刻最能安慰一个忧伤的长辈,于是,沉默。

“当兵的时候,我想过自己会成为最好的兵,还想过以后会做排长、连长,甚至想着转业以后能有一份穿军装或警装的工作。和朋友承包项目在市里搞建筑的时候,我想着慢慢地学点儿技术知道怎么盖楼,然后有经验了我可以自己带队独立承包。那时候单纯,每回有了一个新方向都抱着幻想,每回失去一个机会也不觉得是损失。哈哈,现在,除了那个厂子,舅都不知自己一天天在忙什么。”兴邦拨开眼前的烟雾,眯着眼对外甥又说:“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如果现在,你有一个目标或者意愿,比如想学建筑、学画画、学工程师……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觉得快乐的、爱做的,一定要坚持!往后一旦松气,可能你这辈子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等舅舅说完顿了三秒,仔仔点点头,从肺腑发出一声:“嗯。”

“以前……也是你这般大的时候,我有一回很严肃地问你二舅,我问他你将来想做什么,你猜你二舅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仔仔一脸灿烂地打探。

“他说他想种地!哼哈哈!我当时听了觉得他真是傻、不开窍、有点蠢笨,后来我变着法地又问了几回,他还是回答他想种地。我问为什么,他说他爱看地里开花结果子!哈哈……那时候我也不懂他。后来我们三个大了,一年一年回家时,我发现你二舅在地里种地时真的是很开心!果树开花了他得意得很,小麦结穗了、果子采摘了他更是忙前忙后兴奋得很——四五天也不换衣服!可能是命吧,我后来懂了也信了,你二舅是真的爱种地。”

马兴邦轻缓地说完,仔仔斜眼猜测:“可能我二舅觉得自己撒的种子一点点长苗子、开花、结果,很有成就感吧。小学时我们自然课老师让种花,我也有那种感觉,每天浇水晒太阳拍照、去花卉市场给它买肥料,还自己两手直接挖土给花松土通气呢!”

“嗯!小时候你二舅经常跟猪牛羊说话,出去割草还采点野花,门口有个鸟窝他激动地爬树上去看……我跟你妈一直觉得你二舅比我俩笨,实际上我们兄妹三个,你二舅是活得最幸福、最踏实的。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生活,一直在努力,一直没离开。你叫他打工、去县里吃席、到南方旅游他总是不乐意,实际上是放不下他的地和那些庄稼!呃……要是你现在知道了你这辈子要当医生、老师还是什么专家,那赶紧努力。如果你在当老师和当专家之间游移不定,说明你还不够爱,不够了解自己。不急,用你的心慢慢选,选择比后期的努力还重要。但是,人生的选择是有时效的。人在二十八岁以后,对自己的生活基本上没有选择权了。也许,后半辈子有转机,但是很难,付出的也更多。”

“嗯,我明白了。”仔仔两眼沉静,频频点头。

中午饭好了。桂英捣鼓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将餐桌摆满了——凉拌西蓝花、番茄炒蛋、糖醋排骨、红烧虾子、牛肉汤——四菜一汤,马桂英为了迎接大哥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被她关上门的厨房内跟抢劫过似的,身上的衣服湿一块干一块,凌乱的头发上老远飘着一股花生油炸大葱的味道。

饭后老小各自睡觉,只剩桂英一人,来不及休息,又一头栽进厨房里洗碗刷锅、还原灶台、清理地面……做饭用了两个小时半,洗碗用了一个小时半,一口气忙到下午三点的马桂英累得瘫在沙发上,睡也睡不着,动也动不了。

听妹子从厨房里出来了,马兴邦从父亲的小床上醒来,端着杯水到了客厅,将水递给妹子以后,他坐在了桂英边上。

“晚上出去吃吧,实在不行点餐,看你累得这样儿!”马兴邦心疼妹子。

“算了吧!”桂英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水,放下杯子后,用鼻子指了指五六米外的老头说:“挑着呢!嫌外卖不好!哎呀我的老天爷呀,我做家务真是不如致远啊,他也是做几盘菜,怎么感觉他做的时间比我短、活也比我轻松很多呢!”在家务上不开窍的桂英不得其解,连连摇头。

“他做久了有窍门。光说做饭那案板上摆的东西,我见致远做饭时哪里摆那么多!到你了好家伙,连地上、小板凳上也是洗好的菜、切好的料!你这排场太大了。排场越大,最后洗得越多。”

“好像是!我做饭老感觉锅碗瓢盆不够用!”桂英说完憨憨一笑。

兄妹两坐在一处,时不时瞅瞅阳台上的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完两个孩子和致远,忽然聊到了各自的工作,桂英侧着身子小声问大哥:“你那厂子怎么样了?”

“哎!”兴邦摇了摇头,两手抱着膝盖,望着地面,没有说话。

“我这里有钱!”桂英在大哥耳边说完,两眼灼热地望着大哥。两人四目相对以后,桂英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用了。我打算把厂子关了——国庆前后。”马兴邦那谨慎而犹疑的脸上透着一丝冰冷。

“再坚持坚持吧!哥你先用我的,我马上给你打过去!”桂英脊背佝偻,眼中带着恳求。

“真不用了英英!我已经在转让了!”兴邦说完,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那头的老马虽说一到午后习惯性地躺在摇椅上,可很少睡着,也很少打算睡着。人老了觉少,中午睡了晚上肯定失眠。兄妹两此刻的悄悄话在空荡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悄然而敏感,老马听不太清,但大致猜到了谈话的方向。两人的断断续续、兴邦的长叹、桂英语气的急促,似乎成了印证。

兄妹两沉默了许久,桂英没话找话:“跟你说说我们公司的八卦。我们公司的慧姐跟她父母的关系已经到了仇视的地步,经常为这个哭,她爸的一句话可能会毁掉她一星期的好心情!还有,以前公司的销售冠军,现在已经离职了,听说原先业绩年年第一,可是夫妻关系非常糟糕,整日吵架,互相伤害,前段吵架时同事里传他把自己的一根小指头剁了!可怕不?”桂英说完小孩家一般嘴噘得老高、眼瞪得老大。

兴邦咧嘴笑一声,没说话。隔壁的老马一动不动,桂英这会儿说的话老头全听着了。

“我一客户他妈,刚过七十查出了癌,花了三十多万!结果!手术完半年后人走了。另一个客户,他女儿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小孩才一岁多就要接受心脏手术,还全国各地地跑,两口子为这个愁死了都。”

马兴邦呆望父亲的背影,点点头应了一声。

“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在朋友圈里抱怨,说为了让孩子上公立小学,托人找关系、花钱送礼、各种盖章办证,结果,后来没办成,一场空!错过了学期、白花了钱还受了一场罪。将来漾漾上小学都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漾漾上小学的时候,仔仔也上大学了,这两真是赶上了!哎!”

“没事,你有啥困难跟哥说!”兴邦转头望了妹子一眼,两眼中透着力量和坚定。

“哎我没事,闲聊嘛,抱怨抱怨!八卦八卦别人的痛,缓解缓解自己的苦……哈哈哈!我看除了少数人,绝大多数人的日子,不是这里漏大水就是那里滴雨点儿或者冰雹!”桂英说完斜眼盯着大哥,意味深长地说:“哥你想开点儿,那厂子要办就好好办,不办了挥手拜拜!别为这个弄得一脸沧桑,你这回来我看你话也少了、白头发也多了。”

老马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五脏俱沉,六腑压抑。

“那厂子是铁定要关的。你不用担心我。哥好着呢!”兴邦小声说完,两眼失神地盯着拖鞋里露出来的大母脚趾。

桂英顿了许久,语气故作轻捷地问道:“呐……厂子关了你去哪儿?实在不行,来深圳呗!我在这儿、大在这儿,咱一家一块待着不好吗?”

“我不来深圳。”兴邦微微摇头,那轻微的语气和摇摆中,透着决绝。

“为啥?”桂英抬起下巴咧着嘴,假装轻快,却掩不住失落。

“不为啥。”

兴邦的沉重逼得妹子无法反驳、不敢深究。

“呐……回西安呗。在咱那儿,你还能照看我二哥,想家了随时开车回去。我不想你再跟以前那样……今年上海明年北京地四处跑了。”桂英说完右手拍了拍大哥的胳膊。说了那么一大堆,明明是想安慰大哥,自己却双眼湿润、鼻头泛酸。

马兴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是沉默。

隔壁的老马,心里沉得了不得。大气不敢出,眼皮也打不开,憋着的老头心中五味杂陈。他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盼着儿子事业好、盼着儿子赚大钱、盼着儿子回老家……的确,他曾有过一些不好的想法,希望他在外面的厂子早早关了,希望他在外面受到冷落混得不好,老头想着只有他在外面吃了苦头才能想着家的好。此刻亲耳听到兴邦的厂子果真不行了,又要关门了,心中辛酸无比。更心酸的是,儿子在外面委实过得不好,却丝毫不想回家。

又隔了几分钟,桂英抿了抿嘴唇,面朝大哥说:“行。不管你在哪里,照顾好你自己。只要来广东,一定过来看看两娃儿。”女人咬着嘴唇,抹了抹泪,接着说:“这世上的人没几个洒脱的,要是东奔西跑地你觉着快活,行!没毛病!”说完又用舌尖舔了舔唇角的咸涩,而后用右手拍了拍大哥的膝盖。

隔了会儿,兴邦忽地笑问妹子:“别说我了,你的工作现在怎么样?”

桂英瞧着大哥那张嘴的大笑——纯真、憨厚、腼腆、沧桑——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跟小时候又浑然不同。这笑令桂英难忘,刺眼又刺鼻。中年女人没开口先长叹一声,而后两手拍了拍大腿,火速换了心情,笑着说道:“今年的安科展差得远呐。十一月展会,现在已经九月底了,展位比往年差好多。员工不停地离职,业务员少了三分之一。我们公司的冯勇军我跟你说过的,他干了十多年了,领导也舍不得他走,但是他已经两三年没什么大收入了。上周辞职了,和他老婆回老家长沙开饭店去了!”

“走了那么多业务?”兴邦惊讶。

“可不是!经济环境这样,硬生生没业务,你说急人不急人!”桂英两手一拍,继续说:“我们公司的安妙妙,她是杂志的老业务,今年几乎没提成,人家一拍板子跟他老公回老家了,全家五口一齐回去了。深圳这边消费成本太高了,他老公的工资应付不来一家子,所以生无可恋,回老家发展了。人家把深圳的房子一卖,直接在老家全款买了个小三居,手里还剩上百万,后半辈子过得绝对不赖,而且这边小孩上学多贵啊!”

“是行业这样,还是你们公司……”兴邦犹疑。

“都有。我们公司的品牌在衰弱,以前每年都有的团建、旅游,从去年下半年没了,这两样坚持了十几年突然停了,你琢磨琢磨!非业务人员去年的年终奖是前多年的一半,今年财务、人事和行政变相地裁了七八个人,现在还在裁呢!那些技术部的同事今年年底还不知道有没有奖金呢,反正公司里拿固定工资的同事今年没几个人涨工资。”

“那你呢?受不受影响?”兴邦担心妹子。

“我好着呢!我们老业务员影响不大,走得大多是新来的业务。你不用担心我,我是业务经理,要是我受影响了那公司离倒闭不远了!哥你需要钱随时开口,我这边好得很!我担心你呢你还担心我!哈哈……”桂英的夸张暴露了她。

这一番话,又被老马听了个精准。

兄妹两沉默了一会子,桂英为打破尴尬,聊起了公司内斗的事情。一方面她不想暴露自己处于不利地位,怕大哥担心,另一方面又怕他们兄妹之间无话可聊,毕竟大哥这几年动不动便沉默,于是,马桂英的那张嘴拣能说的吧嗒吧嗒说了很久。此时,仔仔正在屋里做作业,漾漾在房里玩玩具。

五点多,仔仔依然在赶他的作业,兴邦在仔仔屋里看外甥的课本。漾漾和老马玩完跳棋,老马点着了水烟,漾漾也开始写作业。此刻桂英正在厨房做饭,为了让大哥吃好一点,她特意和了些面做带汤的菜别别——那是她们婆(奶奶)原先经常给他们兄妹三儿做的,桂英大致知道流程,今天第一次做。照旧,厨房如战场一般凌乱不堪、无处下脚。

各忙各的,忽然写作业的漾漾一时手痒痒将跳棋棋盘打翻了,六十个玻璃球邦邦邦地响,继而滴溜溜、咕噜噜地滚得到处都是。老马见状,两眼一瞪,而后指着漾漾哈哈大笑。小糊涂仙见爷爷笑了,自己也不明就里地嘻嘻发笑。

听到声的仔仔立马跑出来看热闹,兴邦缓缓起身跟在其后,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桂英也出来了。

相关推荐:龙凤大劫难游子心战神殿奶爸遇上辣妈完美至尊不灭神皇闪亮中华之异界开发团班车司机迷途的叙事诗女总裁的医品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