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又爬上了山头，清城的四个大门也随着城主的一声令下缓缓打开。
城门内外已经堆积了不少人，都是赶早来的。城里的人要出去，城外的人要进来。这几天似乎商人也多了起来，从早到晚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过后，侍女莲儿端着早饭进来了。梦蕊儿依旧是一身红纱裹身，正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自家小姐容貌惊为天人，她一个女孩子看了都喜欢。
“小姐，今日一帘幽梦还是不营业吗？”把早饭端到桌上，莲儿缓步走到梳妆台前，轻声询问道，“这几日陆续有一些江湖中人过来买情报，都被挡在了门外。若是被谷里知道，恐怕要不愿意了”
清城不同于别的地方，它处在三州交界，更是连着古商路。巨大的人流量同样也带来了丰厚的情报消息。若是再这样下去，估计他们这个清城分舵会造成难以估计的损失。
梦蕊儿没有答话，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指尖轻轻划过桌面，下意识的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锦盒。注视着盒子里淡黄色的牛角梳，竟一时间失了神。指尖轻触把手，却是觉得一阵凉意，直上心头。
梦蕊儿轻叹一声，最终还是关上了盒子，放回原处。从梳妆台上又抓起另外一把桃木梳子递给了莲儿，“莲儿，帮我梳头”
莲儿应了一声，双手接过梳子小心的梳理着梦蕊儿的秀发，望着她略有些憔悴的神色，心里却是不免一阵心疼，“小姐，为了一个臭男人，你又何苦这样”
梦蕊儿笑而不答，反倒是询问她，“莲儿，你跟着我多长时间了？”
莲儿沉思了一会，心里大概算了一下时间，“我十三岁被父母卖进青楼，到现在已经跟着小姐五年了”她很幸运自己能够碰到梦蕊儿。若是在其他地方，只怕是早已经……
“这就是了，你一直跟着我在这，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间的情爱，自然不懂这些”梦蕊儿轻轻一笑，空闲之际，又挑起了佩戴的头饰珠花。
“男人有什么好的”莲儿一撇嘴，一脸的厌恶之色，“只不过是一些酒色之徒，污秽之物罢了。”
平日里一帘幽梦的客人，基本上都是男人。其中不乏财大气粗的财主和一些温润如玉的公子。虽然她不曾沦落风尘，但是毕竟在一帘幽梦待着，这么多年以来，各式各样的男人也基本上都见过了。
来到这个地方的人，不论打扮的多么温文尔雅，到了最后却始终逃不了“酒色”二字。特别是那些翩翩公子，三巡酒后，才真正暴露出兽性。做的是极其下流的事情，讲的尽是一些粗鄙之语。比起那些表现在明面上的好色之徒，这种衣冠禽兽却更是让她觉得恶心。
“世上的男人并不都是如此”梦蕊儿轻轻摇头，脑海里又浮现出那道身影，心里确是五味杂陈。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悦，莲儿双手轻轻绕过她的脖颈，一把从后边抱住了她，“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加起来都比不上小姐一分”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梦蕊儿也是被她逗乐了，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心情也好了不少。沉思了片刻，接着询问道“这么多年了，想不想离开这？”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莲儿听了，却是突然变了脸色。梳子在不经意间脱手，莲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把梦蕊儿也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梦蕊儿向后撩了撩头发，就要去扶她，却被莲儿一把抱住了胳膊。
“是莲儿做的哪里不对吗，小姐要赶莲儿走”抱上梦蕊儿的胳膊，莲儿眼中已经噙着泪水，一脸的不舍与懊悔，不知道哪里又惹得梦蕊儿生气了。
这么多年，她已经把梦蕊儿当成了家人。梦蕊儿给予她的关怀，是她从来都不曾体验过的。想到这，莲儿悲伤之意更盛，豆大的泪水滴落，已是泣不成声。
梦蕊儿苦笑了一声，这丫头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站起身子把莲儿扶起来，用手帕轻轻拂去了脸上的泪水，这才解释道“我不是要赶你走。你已经到了年纪，应该选择一些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能一直把你禁锢在这个青楼里。”
“不，小姐去哪我去哪”莲儿闪着泪花的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任由梦蕊儿好说歹说，可她就是不听。又哄了好一会，莲儿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梦蕊儿无奈笑笑，只好作罢。不过想想，有个人可以陪着自己也好，倒不至于那么孤独。
“好了丫头，我的头发可还是散着的呢”梦蕊儿轻笑一声，把梳子从地上捡起来擦拭干净，递给了莲儿。
替梦蕊儿盘好头发，莲儿又为她戴上了刚才挑选好的发簪。透过铜镜望着自家小姐，活脱脱的一个美人儿，仿佛画里走出的仙子一般。
这一打扮，可是直接到了晌午。
“莲儿，吩咐下去，今日一帘幽梦生意恢复”梦蕊儿走到衣柜前，挑选了一副轻纱罩在自己脸上，又递给了莲儿一副。
平日里，她们两个都是不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真实面貌。莲儿虽然还略显青涩，却生的极好，日后定将是个绝色佳人。
“嗯”莲儿接过轻纱应了一声，却不知轻纱罩面更是给了人一种朦胧的美感。
“哦，对了。你看着点分类，二级以下的情报你自己处理了便是，一级的再来寻我。”梦蕊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人网的情报一般都是以三天为限，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寻人，另一类寻物。寻物的话，倒是还好说，回音谷以高于市场价格的价钱卖给买家。但是寻人的情报却麻烦了一些。
需要根据那人的江湖地位、武功高低等各类因素综合划分，并没有固定的等级和价位。
而且人网规模并不算特别大，有时候一天下来，接下的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这些事情梦蕊儿也懒得过问。莲儿值得她信任，索性放手让她去做。
“知道了小姐，你每次都要吩咐一遍”莲儿掩口轻笑道，又和她嘻闹了一会，这才轻盈地走出了房门。
老鸨正站在楼梯拐角的地方，见莲儿一出来，立马围了上去，急切的问道:“小姐怎么说？”
莲儿瞥了她一眼，虽然老鸨掩饰的极好，但是她还是从老鸨眼神中读出了一丝不耐烦。在她的印象中，从她今天早上给梦蕊儿送早饭，这老鸨便小心的跟在她身后。看样子，她在门口等了一个晌午。
厌恶之色一闪而过，莲儿调整了一下语气，轻声说道:“小姐说，今日一帘幽梦可以营业。你们按照往常的惯例，去准备一下吧。”
“好嘞”老鸨瞬间脸上挂满了笑意，却是让人看着极不舒服。
“若是来了买家，你引他到厢房来找我”莲儿又补充了一句，不愿意再与她多言，便一个人下了楼。她虽然表面上和气，但是心里确是不免对老鸨产生排斥感。
“呸！”
望着她的背影，老鸨眼中涌现出一丝寒意。只不过是梦蕊儿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亲眼望见她下了楼，这才啐了一口。有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不过能营业也终归是好事。因为回音谷的规律，只收取买卖情报的费用，其他情况下的钱财，自然是进了她的腰包。这几天一帘幽梦关门，也算是断了她的财路。
老鸨心中一喜，下了楼赶忙派人去叫了卖艺唱曲的姑娘。又找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站在门口拉客，老鸨仿佛看到了源源不断的钱财涌进自己口袋。
而且一帘幽梦实际上地方极大，这是回音谷当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靖国官府手里买下来的。
当然，沦落风尘的姑娘们自然是不会住在前面，绕过前殿才是真正消遣的场所。这也是梦蕊儿特意安排的。她虽然处在青楼，但到底还是一个姑娘家，因此只能在这楼中与风尘划清了界限。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转眼间便到了晚上，一帘幽梦张灯结彩，热闹至极。
后院虽然极大，此刻却已经坐满了人。放眼望去，基本上各式各样的人都能见到。
不过今日的院里却比往日安静了许多，那些个男人们都紧紧盯着台上弹琵琶的姑娘，口水直流。
那姑娘是新来的，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相貌极为清秀，却穿的极为羞耻。浅绿色轻纱下，竟只穿了一个红肚兜。
看到众人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她一时间也慌了神。浓浓的耻辱感涌上心头，却眼角含着泪水，继续弹着琵琶。
若不是为了给母亲治病，她又怎愿意受到这样的羞辱？又怎会被老鸨逼着，换上这种衣服？
一曲《六幺》从她指尖倾泻而下。虽然弹得但是很显然沉挚而生动，可来到青楼的客人却很显然不愿意听这些。
不多时，下面的客人便有些听腻了。
“你这唱的不尽兴啊”下面不知是谁先嚷了一句，紧接着楼底下坐着的客人都跟着起了哄。
“谁有功夫听你这陈腔滥调，倒不如一曲十八摸来的自在”
吵闹只剩接连响起，原本安静的后院乱成一片。
到了最后，楼底下的重人竟然要逼着那姑娘唱一些淫词艳曲，出口之言，更是极为难听。
那姑娘顿时慌了，她毕竟不是风尘女子，那种淫词艳曲都不曾听过，又怎能唱的出口。
“小姐，她们是不是太过分了”梦蕊儿房间里，莲儿望着窗外的一切，紧咬着牙，眼里直冒火。
梦蕊儿也是皱起了眉头，老鸨挣着青楼的钱她就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她早早的就定下了规律，不得做逼良为娼的营生。如今看来，那老鸨表面上答应着，实际上确是在打着擦边球。
“罢了，这事我没法不管”
只见一条红绫，搭上了对面的楼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