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千毒宝录》骗到手上，得偿所愿，自然是要一脚将她踹开。”殷琴心面带重重寒色，忧郁地说道：“虽然也未必不为这个结果而感到快意。但是我自己也知道，她的昨日，其实正在警示着我的明天。”
“怎么会！”他强装笑颜否定道：“琴，难道你忘了吗？因为我们，还有我们的蛟儿呢。毕竟只有我们才是一起的。我们才是一家人呀！”
“蛟儿。”想到那孩子，殷琴心顿时全身如有一股暖流电传而过，内心之中，那久被压抑的慈母之意瞬间泛滥心头。
但她很快就平息了满胸次的微澜，随即又不动声色地说道：“嗨，你跟那陈灵青，不是也生了个娴儿么？
要是你心里还有我，头脑里面还记挂着蛟儿，你又哪能和别的女人纠缠胡来，生下女儿？”
“这个……”他脸上浮现一丝愧色，虚弱地加以辩解道：“那个，只怪我一时糊涂，当时又……花香迷人、身不由主……”
嘴里的话犹未演完，就给殷琴心狠狠地以猛力撞开。
推撞开了这虚情假意、寡恩薄幸的男子，殷琴心怒气冲冲，大步朝前冲去。
他见状内心暗自发笑，可又不失时机地连忙叫她道：“琴，这个……于这个上面，我确实是有负于你。对此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呀。
不知有几多回，每当我在梦中惊醒，就会为了这事，为了这件背叛你的行为深深自责。愧觉对你亏欠太多，总想为此尽力尽可能多做出些补偿。
可是，你也知道，那个叫做陈灵青的女子，她毕竟远不如你。并且，这件事早就已经过去。
给我以身心愉悦地相拥难道不好吗？你又何必依然为此耿耿于怀，翻这早就已成过往云烟的陈年旧事，非要让我们闹得彼此都不痛快呢？”
殷琴心格格地干笑了两声，回头望望他，用生涩的语调说道：“别再在我面前演戏了！我们相识相处，都二十多年啦，你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我还不一清二楚吗？
陈灵青，也许确实有不及于我的地方，你从头到尾，都可能只是为了那部毒经在玩弄于她。
可是华阳那贱婢呢？她出身极尊、天潢贵胄，我又有什么可以拿来跟她试比？在她的比照下，我岂非就是活脱脱的另一个陈灵青？
呵，不管从哪一方面，我和华阳贱婢，都只是一场天壤之别的对比吧？以她为参照，我又何止寒碜如一村丑。也正因为此，我就不难猜测到自己在将来的结局。
你、你……你这个人呀……你要知道，我不想被骗得一无所有之后遭弃如遗。我只要从此往后，不再与你相见、不再受你欺骗。
除了蛟儿，不再跟你有过多瓜葛，能替季家守持住这份家业，便别无它求……”
听完她这番真情流露的告白，他暗暗地吃了一大惊，忙快步地走过去，紧紧攥住她的双腕，一字一字地问道：“琴啊，你当真如此绝情？”
殷琴心摇头，双目中涟涟闪落了两行珠泪。她话音如泣，哑然说道：“绝情的不是我，而是你啊。我跟随了你二十多年，却越来越发现自己不了解你。想想你的种种行迹，为人处事，实在叫我产生后怕。”
他把话听入耳里，中心摇摇，却强自镇定道：“哪有的事呀。琴，我还是我，一点都没变。”
殷琴心眸子潮湿如有云雾。她定定地看着他的丰神俊逸的脸庞，如呢喃、若叹息一般地低语诉道：“不，你变了，你变啦。一年一年地，在不断地变化着……”
说罢，她将视线移开，目光里有物潸然。似在追溯旧事，又似在惆怅方才。
她最后又把那爱恨交织的眷恋目光收回来，怔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梦呓般说道：“也许，是我的错觉。你从其实一开始就有一副雄心壮志。只是那时候，距离实现还比较遥远，因而我尚并没有感受到吧？
而现在，当你已经逐步靠近了目标，我才在突然间发现了它。发现它是那么强大而不肯安分。所以我竟然为此感到很极其惊讶。
同时，我也很惶恐。我觉得这一切是有那么的不可思议啊，让熟悉的你，仿佛在顷刻之间就完全变得陌生……”
“琴，你快别这样说。好像我都已变成了一个罪孽深重的元凶巨恶一样啦。”他颇为风姿焕发地张开自己宽厚的怀抱道：“那只是你的幻觉而已。来，也怪我常年不在你身边……”
“幻觉？呵，”殷琴心摇头道：“不。你杀死华阳贱婢的丈夫，冒名顶替，最后又向她和盘托出，跟她和解姘居，并约定永不伤害她的女儿，要待之如同己出，视若亲生。难道，这一切仅仅只是幻觉？
而你耍尽手段，从民间收取数百儿童，用极尽狠毒的法子，教会他们自相残杀。
并以此作为考核标准，最终选出能为你所用的优胜幸存者，进行死士式技击刺杀培训，以之作为帮助实现你益发膨胀的无穷欲望的执行工具。难道，这一切也只是幻觉吗？”
殷琴心的幽幽如诉的话语，无一不让他脊背阵阵发凉。
他双眸紧缩，眼中似有两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的寒星。他森冷而阴气沉沉地说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殷琴心悍然无畏，不退反进，当即昂然迎上前去，一字字喝问道：“你要杀我么？”
他盯着她，许久都不曾移开眸子。半晌以后，方尽量让自己做回到自己，恢复了平息静气的状态，只简单地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殷琴心格格笑道：“有我知道，你还嫌不多么？难道，你竟想叫全天下人人皆知吗？”
他当然不想，至少目前尚还不能够那样。
故而他牵挽住了殷琴心的双手，亲昵地将它们捧在掌心，一脸柔和的笑容，温言说道：“替我守住秘密。琴！”
殷琴心似乎想看穿他这时究竟有无伪装，但观察良久，仍未知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