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元庆眉头微皱。
“在下问题已经问完，还请郡主解答。”
唐瑾年唇边的梨涡又浅浅地浮现。
“好说。你先前问的那些……”
殿内只有她轻缓的嗓音不住回旋。
舒元庆眼中迷茫之色加重，又渐渐散去。
末了才向唐瑾年俯身作揖，上半身都与地面平行了，犹自下压。
“到底是郡主医术高明。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听了郡主解释，在下也深觉自己医术有所进步。”
唐瑾年谦虚两句，又和顾贵妃闲聊片刻，便告辞离去。
她离开不久，顾贵妃便急急地把殿内大多数的宫人都打发出去，只留着最心腹的两人。
“她的这药方，可有问题？”
顾贵妃的声音有些颤抖。
舒元庆的发问太快，她听的迷糊，倒也罢了。
唐瑾年的回答倒是缓慢的，期间还针对舒元庆补充问的一些问题又做了详细的解答。可她竟还是什么都听不懂！
顾贵妃自认自己并非对药理一窍不通，却还是什么也不懂。
舒元庆喟然长叹：“我无法确定。时至今日，我已要怀疑，我究竟是否适合学医？”
当年的那个小丫头，竟真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拥有超越他多年精心钻研学来的医术！
舒元庆只觉自己受到极大的刺激。
对天底下绝大多数的大夫来说，还能安慰自己，说唐瑾年不过侥幸，能有天璇子这样的神医教导，才能有今日成就。
可他舒元庆的师父，也不差！比起天璇子或许还有不足，但差距定然细微。
为此，他不如唐瑾年，就真只是天赋上的不如。
这对人的刺激，远比别的要强烈。
顾贵妃愣了愣，一时也顾不得继续追问药方的事情，柔声安慰：“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医术可是太医院里其他人都比不得的。”
她不说倒好，说罢只引得舒元庆大笑起来，笑声中却有些仓惶。
“是啊，我的医术，已是太医院里的最高。唐瑾年却比我的医术还高。若非渡州那边出了事，我们怕是一直都不知道她有这一身本领！你说说看，我们这些年做过的手脚，又有多少是真能瞒得过她的？”
怕是什么都瞒不住！
顾贵妃苦笑一声：“不然我怎的在她回京后，彻底打消了拉拢唐家的心思呢？”
舒元庆似是要说什么，最后却还只是叹息一声。
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顾贵妃才问：“既然就连你也无法判断药方是否有问题，那我们还要让白静月喝这药么？”
舒元庆略一沉吟：“若只给侧妃喝，应该没问题的。三个月后，侧妃也该能怀上三殿下的骨肉。”
“哦？”
舒元庆诡秘一笑：“唐瑾年不知我们至今仍未甩开白家的真正原因。”
顾贵妃不由也笑了：“也是。她会帮白静月，怕是希望在白静月有孕后，我们会留着白家。宇儿倒是真有甩脱白家的心思。唐瑾年却不知，我定然会拦着宇儿。”
舒元庆颔首：“正是如此。”
顾贵妃又问：“那宇儿府上其他人呢？”
左北宇这几年往府中娶进了不少女人！
他打着的名头亦是无人能反驳。
正妃侧妃都一直没有身孕。对一般人家来说，这几年都没有孩子，也足以让他们向着娶偏房纳妾侍了！
左北宇用这种办法，又令不少人都在三皇子党这条大船上越发没有抽身而退的可能。
若那些女子再有孩子……
一定会让她们的家人更死心塌地地辅助左北宇！
舒元庆沉吟片刻：“不能完全照搬这药方。唐瑾年和我说，她针对侧妃身体的具体情况写药方，所以有些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实际上是她为了侧妃特意做的改动。”
舒元庆说这话的时候，略有些底气不足。
唐瑾年话里或明或暗的确实是这个意思。
奈何他总觉得唐瑾年还有别的用意。
“不过今日她和我解释得详细，我该能对这药方进行改动，再用到其他人身上、”
顾贵妃颔首。
她凝望着舒元庆：“这些年来，幸得还有你一直在帮我了。有些事情，便是我家里，也无法为我做到这么多。”
有些隐蔽的事情，顾贵妃完全不敢和自己家里说，让自己家里帮忙。
别看着顾家势大。
前些年是六皇子党一直盯着顾家的行动，这几年是太子党和六皇子党一起盯着顾家行动。现在更可怕，还要多一个十皇子党。
便是顾家了得，在这么多爽眼睛的关注下，也没什么秘密了。
顾贵妃要做的那些隐秘事，若还敢让自己家里人帮忙，怕是无需多时，就能传得几乎人尽皆知。
她又怎么敢呢？
幸好还有一个舒元庆。
虽说三皇子党的标签也挺明显，但终究只是一个太子，并不会让人觉得他能做多少事。莫说皇城之内，便是这京城中的达官贵人，都有自己相熟的太医。
舒元庆轻叹一声。
他的手指轻轻蜷曲一下，像是想要做什么，却被强行按捺着。
“时候不造了。侧妃怕要等得心急。贵妃娘娘，下官先告退。”
顾贵妃微微一颤，侧过身，只剩余光能瞥见舒元庆，方道：“去吧。”
舒元庆微微躬身行礼，旋即退出殿门。
再说三皇子府那边，白静月确实等得心急了。
她昨日拿到药方，先是恨不得立刻回去煎药。稍微冷静些了，便想起唐瑾年向来的态度，又忙着请来舒元庆。
谁知舒元庆竟说还要拿药方回去研究。
白静月恨不得立刻便能知道答案，却必须按着性子等待。
她轻轻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想起这些年的经历，越觉心酸。
幸好下人终于通传，舒太医来了。
总算听得药方没问题的消息，白静月喜得几欲落泪。
白静月早已命人按着药方抓了药，此时得了舒元庆保证，便立刻命人煎药。
舒元庆来得匆匆，离开的时候亦是匆匆。
此刻，到底是研究如何改良药方的事情，更令他在意！
三皇子亦知道了这消息，还是曲明嫣亲口告诉他的。
曲明嫣看着三皇子脸上的惊喜，只觉心头的黯然又浓了几分。
可她脸上，还是笑容，明媚张扬，艳如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