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州，青橘镇。
左北宸正在官衙中，细细地看着疫情发生后的各种记录。
青橘镇镇长童笑来正小心翼翼地侍候着。
旁边还站着好几位渡州官员。这儿也就这位镇长地位最低微了。
青橘镇距离明远镇不远，算是如今距离疫情发生地最近却还未被疫情蔓延的地方。童笑来这位镇长可谓功不可没。
他在知道疫情的第一时间就做出决断，将整座镇封锁起来。外出的人没什么阻拦，但要进来的人就必须在镇外接受隔离。就连他派出去的人要传消息带物资回来，都必须在城外移交。
要进来，必须经历隔离！
整座镇士卒巡逻不懈。镇中的大夫全被他在第一时间调度起来不说，就连在更远地方的一些大夫都已经被他迅速派人请来。还有各种药材，更被他大肆采购。
官衙的银子有限，他能调用的有限，他就自掏腰包。
幸得童笑来原本就是富商出身，家财万贯，这才经得住他这番折腾。
上级的不给童笑来其他帮助，他还是尽心尽力地守着管辖之地。
如今左北宸看的记录，全是他私下派人去打听收集的情报。具体到了哪一日疫情起，还有疫情出现前明远镇还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
左北宸看着记录久久不语，其他人也不敢妄自议论，只得屏气凝息等待。越是等待，越是觉得心中焦急。
尤其是那几个童笑来的上级。
当左北宸来到后，他们是能说的东西不多，只能讲自己知道明远镇整座镇封锁扔未能控制疫情后如何补救。可他们那些补救措施都没什么用。
到最后，竟是这青橘镇能提供的情报最多。
而他们，竟是全被左北宸逼着，要亲自到这已经三面被疫情包围的青橘镇来。
可谁敢说不？
左北宸都来了！
论身份地位，他们哪个比得上左北宸金尊玉贵！
终于，清冷淡漠的尊贵嗓音响起，如山泉淙淙。
“疫情发生前半个月，明远镇大肆进山捕捉毒虫？”
“是，下官听打探消息的人回报，说那段时间明远镇疯了似的去抓各种毒虫，但之前不曾听说有什么异常。”
左北宸剑眉一拧。
这件事，放在正常情况，不大不小。只是一个小镇的特别举动，只要没有闹大，没几个人会去在意。
偏偏紧接着就是疫情起，令人不得不怀疑两者牵连。
左北宸看渡州官员反应，又知渡州竟有官员还在和朝堂扯皮，愈发觉得渡州事情可大可小。
疫情可能是天灾，也可能是人祸。
他情愿是前者，但现在透露的蛛丝马迹全在往后者引。
大康帝国国力强盛，各方小国俯首称臣。
这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
就左北宸所知，已有海外遥远的帝国崛起，要战到大康帝国这边或许还需漫长岁月，但这就是威胁。
巨轮远航，征战海外，并非没有之事。只是这种做法过于劳民伤财，而大康帝国本就国力强盛，物产丰富，无需如此。
但左北宸从海外看到了一种野心。
这是潜在的威胁，需要长久的筹划应对。
而短期的，不断涌现的，还有在大康帝国周边的一些小国。
这些小国在朝中许多人看来只是弹丸之地，任由他们蹦跶，也不见得能闹出什么大动静。
征战苦的是民。
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朝中多的是主张用各种大棒蜜枣一起给的做法。
这些小国闹出一点小动静，又被镇压平复，却还是乐此不彼。
渡州靠近的小国多，还富饶，常常就成为了这些小国的目标。
幸得过去渡州的州督一直警惕着邻国，宵小们往往跳出来不久就被收拾了。
而前两年，原渡州州督升为京官，新上任的州督名为顾景云。
这顾景云为官以来，一直在渡州，还辗转过渡州多个地方，可谓对渡州的情况很是了解。他是被荣老亲王保举的，兼之过去做得还不错，也就顺利升了职。
结果这一次，就暴露出顾景云的问题了。
他送到朝中的那些奏折，进退有度，言辞间无不表明自己对渡州竟然发生了这等大事震惊无比、痛心疾首，如今正是要去处理那些知情不报的人，还要尽力将此事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他现在是分身乏术的忙碌，正在不断补救自己先前的失职……
他说是失职，其实话里行间全部都将责任推卸到下人身上了。
认错的、指责下属的奏折是一份又一份，偏偏真正能论述到重点的东西不多。
左北宸要从京城再收到消息，信息上有些延迟，但他还有其他的信息渠道，因此并不怎么妨碍他对渡州的形式以及此地的官员做出判断。
“殿下可是觉得明远镇的疫情和他们捕捉毒虫行动有些关系？”
童笑来的音量不高，像怕惊扰到左北宸的思考。
左北宸回过神来，唇角勾起。
那笑容宛若窗外倾泻的冷冷月华。
“该是有的。不过这事暂且不提……孤更在意的是，为何明远镇这一次的异动，竟然只有青橘镇中有记录？难不成你们竟是没一个人会对自己下属之地的异常情况加以关注？”
承认了，就是渎职！
不承认，那就是知情不报、刻意隐瞒！
都是罪。
几个原本还站得稳稳当当的官员瞬间跪下。
“殿下，我们……我们这是……”
他们先前都不知青橘镇中究竟有多少信息。只是左北宸到了之后，就有童笑来的手下主动上前，告知青橘镇这些日子做的准备。
他们全都现在才知道，青橘镇竟然做得如此好！
“这是如何？还在想借口为自己开脱不成？”
幽深冷意自左北宸话语蔓延而出，唬得几人遍体生寒。
论起来，此刻在这里最大的都不过是府长！
大康帝国地方分为州、府、县、镇四级，这府长地位也不低了，但哪儿能和左北宸比？
几位官员头磕得砰砰响，左北宸也毫不理睬，只是继续翻着童笑来为他准备的资料文书。
这几人，便是没有和谁勾结在一起，单是渎职，那也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