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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话 地下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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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的地下墓场内。

今天仿佛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好像有什么要发生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又要处决犯人了。

已经无法行走的犯人被恐怖巨大的郁卒无情地拖行着。于是地上便留下了他那皮开肉绽的痕迹。

污秽的地上沾着犯人长长的血迹。

这行血迹仿若象征着他的死亡之路。

犯人好不容易熬到了众多冤魂的处决地点。虽然对肉体的痛觉早已麻木,但身体之外的痛苦仍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如今他感到自己终于可以从这些巨大的压抑中解脱了。

今天,这个必死无疑的人将在这里接受最终的命运。

犯人旁边无情地站立着另一个同为囚犯的男人。

这个男人——温森特不再冷眼看着一切。

现在他将首次破例成为这个地下墓场的刽子手。

他将亲手处决这个前红衣主教。

前日紫衣主教故意向温森特宣布,他将把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红衣主教处决。之后温森特便向胥伏特要求,如果把莱辛交给他亲手处决,他将考虑加入紫衣主教的阵营。

胥伏特听到这个复仇般的提议后冷笑道:“终于肯认同了吗?甚合愚意!看来最终还是人类的仇恨战胜一切呀…”

喜出望外的紫衣主教接受了温森特的要求,于是命令他两名忠实可怖的改造仆人——郁卒,和温森特一起执行这个死刑。

忠心的恐怖郁卒把沉重巨大的图尔马錂蛮刀交给了温森特。

莱辛早已停止了在地上痛苦的扭动,此刻慢慢坐了起来。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抬头看了看这个将要夺走自己性命的男人。

目无表情的温森特马上迅捷地夺走了前主教的性命。

一刀两断,毫不留情!

但仿佛还不解恨,他扔下了屠刀,直接举起一块大石块便向已经身首异处的莱辛砸去。

到处血肉横飞。

不断有血溅到郁卒的脸上,使它们情不自禁地伸出长舌舔舐脸上像嘴唇一样的器官。这样的场面好不刺激,浑身颤抖的郁卒几乎无法按捺得住对血肉的饥渴。

温森特继续面无表情地奋力砸去,将已经破碎的头颅捣成烂泥。

十下、百下……直到连石块都散开。

将一切粉碎过后,温森特的心中难以自抑地涌出数天前对于莱辛的回忆:

……

……

不知道多少天以前。

除了布鲁斯堇侥幸逃脱外,大部分反抗分子均被胥伏特及其爪牙杀害。而重点人物温森特和莱辛,则被囚禁在这个胥伏特私设的地下监牢和异端裁判所——地下墓场。

紫衣主教带着鬼怪一样的郁卒把他们团团围住。他桀骜地对着两人放话:“布莱克奈特啊,我欣赏你。可你竟落到如斯田地,被人算计了也不知呢。如果那天你们的红衣主教真心肯大力协助的话,你们的进攻计划也不至于弄得那么复杂和狼狈,还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说到底,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卑鄙小人只敢在暗地里假惺惺地帮你们一下,却根本不敢公开承认自己跟你们的关系。当然他也不会说自己是革命人士的一分子,因为他肯定打算在计划成功之后,就把你们暗暗地解决掉!明白了吗?红衣老贼就是这样一个卑鄙下流的小人!”

莱辛被揭穿了,无言以对,低着头,羞赧而又愤怒。

胥伏特用手杖指着缩在一边的莱辛,反问温森特:“难道你要跟这样的卑鄙小人在一起受死,也不愿意协助我改变这个腐朽堕落的国家吗?”

温森特看也不看莱辛,直视胥伏特恐怖的眼睛:“可你的所作所为,跟这卑鄙小人一比又怎么样?你明明预先知道我们的计划,明明可以用另一种流血更少的方式结束这场争斗!可是你却放任这场毫无意义的冲突,无视敌我,对所有无谓死亡的人命根本毫无怜悯!”

胥伏特听了之后来回踱步,边走边以手杖击打地面。

“别惹我笑了!这本是你们这帮不逞之徒精心送上门的派对,我哪有拒绝狂欢的道理?既然我可以为了娱乐而消耗垃圾的性命,那我当然有权利行为暴戾乖张!你们这班废徒也配和我谈怜悯?人类死去多少个,死过多少次又如何?在我眼里,人类就只是这个星球的垃圾、虫豸、毒瘤!一切孽障皆是你们人类自己一手造成!就算我没有制造这场杀戮,这些废物最后还不是会死去?他们葬身于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温森特一言不发,仍然死死地盯着胥伏特的双眼,毫不屈服。

胥伏特回避了视线,突然用手杖戳伤了莱辛:“温森特居然盲从你这种卑鄙小人的算计,却抗拒伟大的我…看着这样一个有为青年跟你这种愚蠢的胆小鬼沆瀣一气,沦落为极端分子而且还无法纠正,真是令吾感到既可气又惋惜啊。”

莱辛不敢说话,只有温森特反驳他:“你生气因为你害怕!你畏惧革命的洪流!你害怕最终会被自己眼中的‘极端分子’所打倒!我不和你们任何人同流合污,我只承认自己是革命家!”

“哈!革命家!”胥伏特笑弯了腰:“你们不过是一帮玩小孩子游戏的可怜家伙罢了!你们这些人从一开始就被社会主流所抛弃,因为你们是毫无地位的失败者!失败者通常的发泄手段是什么?就是愚蠢地与社会为敌!因此你们总是走上不归路,毫无意义地‘反抗’、‘呐喊’,并且拉着‘救人’当借口,还梦想着要推翻‘腐朽的统治’。所以你们总是不能认清现实,活在妄想之中!你们以为自己手里有什么?可怜的你们只能被吞没于浪潮之中,或者被其他别有用心的权贵利用而已!被孤立的你们只能聚集在一起顾影自怜,只是愚蠢地为自己增添孤胆英豪的浪漫主义色彩罢了。像你们这样的贱人,居然还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行动彻底推翻国家机器,实现无政府主义的政治理想?可你们是什么?你们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帮废徒!小丑!”

温森特回敬道:“愚蠢的是你!完全搞错了对象!我们无数同志来自于社会的各个阶层,不管贫穷富裕,没有人打算与社会为敌!我们已经随时准备好为了大义而抛弃自己的生命,只为打破你们只手遮天的妄想!只能蜷缩在王宫里顾影自怜的恰恰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权贵!比起我们,你们更像废人!不,其实只是寄生虫罢了!”

胥伏特继续抨击他们:“你们真的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你们真以为自己在‘革命’?‘反强权’?‘打破旧世界’?”

“我干脆告诉你们一些事实好了。先说愚蠢如你,莱辛。”

莱辛捂着被戳伤的地方骂道:“你是个恶鬼!胥伏特!很久以前我就看你不顺眼了!我知道你根本不会仅仅止步于权力!我还知道你不仅一心向上爬,不断通过手段升为紫衣神官,并且背地里还大搞生产去酮铁的技术开发,然后通过黑市控制着去酮铁的销路,把重要的经济玩弄于股掌之中。你是个令人恶寒的家伙!”

“呵呵…说到去酮铁,你知道的仅仅是能换钱罢了。那你又知不知道,去酮铁对于这个国家的另外一层含义?”

莱辛不语。他的确搞不懂这种东西的内里乾坤。

“而你又知不知道,国王为何一直忍气吞声,将自己的病情作为绝密?我想,就连经常在王身边转悠的你,也并不十分清楚国王究竟得了何种病。”

的确被这个恶人说中了。莱辛直至在黑市和胥伏特展开去酮铁大战之初,才通过层层关系推测到国王重病的蛛丝马迹。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国王得的是不治之症——‘舍韷死迷刵病’。而莱辛你也根本不知道,我秘密研制出了全国唯一的一台血液净化仪。国王当然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贱民,他必须全靠这台仪器才能够活到现在!他可说已经彻底无法脱离鄙人而生存了。”

就连国王的生命都如手杖一样被握在它的手中…如此一来,它的确便是这个国家的影子帝王了。

“而想要治疗‘舍韷死迷刵病’,去酮铁是必不可少的。因为这台血液净化仪存在致命的副作用!长期使用这台仪器输血净化,久而久之就会造成病人血液内某种正常物质超负荷,唯有去酮铁才能减少这种超量物质带来的危害。不过我想你们也已经知道,去酮铁作为珍稀原料药,很久以前只有古代人懂得合成,大部分也埋没于魔林国地下。但是古代制造和生产去酮铁的技术早已失传,去酮铁如今已经相当于不可再生的资源。所以,独占这种珍稀资源并不是幸运,相反只会为日后各强国掠夺魔林国而落下祸根…这一点你们这帮蠢货怎么会想得到呢?”

被声讨的两人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一层问题,无话可说。

“狭隘的你们只是紧紧盯着国内的权柄,可曾有将视线放眼于国外?你可知道兽人部落那些强大的吸血贵族?这些贵族都有先天疾病,由于长期吸血和输血的副作用,也会导致体内某种物质蓄积,极端需要去酮铁治疗。而这些该死的吸血部族因为拥有强大的力量,常常在军队中担任刺客,元帅等要职。这些手执权柄之人,随时准备着围攻和洗劫这里,他们抢夺去酮铁的决心和号召力根本超出你们的想象!如今整个大陆格局波橘云诡,列国军事首脑皆对本国虎视眈眈,亡国灭种的险恶局势将完全不可避免!”

“你们在战争阴云密布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发动叛乱,只是愚蠢地为敌国势力制造机会罢了!”

温森特:“这全是你这个怪物的一面之词,我只能理解为这是你为了掩饰不可告人之目的的一套说辞罢了,相信你才是真正的愚蠢!”

“醒醒吧!愚昧的人类!看来你还得先关在这里好好反省几天才行!”胥伏特拂袖离去。

二人被深埋在这暗无天日的王城地底深处,圣域的光线已被完全遮断。除了每日定时送来的残渣(只能勉强理解为食物),整个监牢便只剩蚀骨阴冷和掩胳埋胔的臭气。

自己已经在这里坚持了多少天呢?13天?还是49天?对着这个几乎毫无光线的穷泉朽壤来说,13也好,49也好,不过是些毫无意义的数字。除了数时间,他还可以看着隔壁囚禁的那个人——昔日的红衣主教。这位前主教,如今每天只能想尽办法刮下各个角落的苔藓来充饥。而温森特自己,则每天能有一顿可以勉强入口的残渣(也不知是什么尸体的什么部分),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温森特几乎每天都需要看着在隔壁监牢的莱辛。回忆起这位曾经矗立于万人之上的神官,如今脸上却凄惨地只剩两个空洞的眼窝!温森特不想去回忆胥伏特为何非要命令郁卒剜走那双曾经闪耀着骄傲和荣耀的眼球,他只想去思考莱辛为何还能顽强地在这个残酷的地狱苦苦支撑。因为温森特从红衣神官脸上,看到的好像并不仅仅是两个空洞的眼窝,有时他仿佛看到了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快要从失去眼球的空洞里随时准备迸发出来。而那眼中的火仿佛也悄悄点燃了男人胸中的薪樵。

所以温森特每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这里观察一切还能够勉强看得见的东西,不断思考逃离这里的方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眼睛也会被剜去,他此时能做的便是一心不乱的脱狱——这是一团不可熄灭的薪火,一种永不放弃的信念。

他又回想起在莱辛还没失去眼睛之前那些日子,在监牢里他们曾经有过的对话……

莱辛:“看来这回我们是死定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向你坦白一些东西也未尝不可。”

温森特:“是你背叛了大家吗?”

莱辛:“不过是利用罢了。我如果背叛你们即等于背叛自己,这倒是愚蠢至极,叛徒我想就只有阿列纽斯一个。”

温森特:“…所以你是利用我们来刺杀胥伏特?”

莱辛:“我只是借用冠冕堂皇的口号,集结势力,利用你们来扳倒这个人物罢了。”

对于这位承认自己把革命同志当成棋子操纵的厚颜政客,温森特无言地听着他自言自语:

“革命什么的,我没有兴趣。我只对权位有兴趣。”

“我的脸皮很厚。要是脸皮不厚的话,又怎么能当上政客,当上主教呢?”

“然而我脸皮最厚的还是要数这一次。这回我铁了心要厚颜无耻地活下去,并且要比年轻时自己铁了心一步一步向上爬,夺得主教的位置还要更加坚定!”

被复杂思绪纠缠的温森特,没有反应。

过了几天,紫衣神官又下来看他们了。

胥伏特仍然试图继续说服温森特:“这么多天你有好好反省了么?”

温森特:“我为了真正的自由而革命,没有需要反省的地方。”

胥伏特:“你可能到了现在还认为‘自由’是种酷毙了的东西…那就先谈谈我自己所认为的‘自由’是种什么样的东西吧…古老的先人认为,人是可以拥有自由意志的;而前人则通过经验总结出,物质决定意识;后来有人研究出人的‘自主权’,其实系被大脑里某些东西所限制住,没有自由意志;再后来又有人认为自由意志是量子化的,充满了随机性。而随机性是自由意志和量子的本质属性,推翻了前人的原有结论,确定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决定自由意志;再进一步,又有人继续发现,任何量子都是由更为基本的素粒子所组成,所有万物在根源上都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没有任何一个物体可以独善其身,一个物体势必无可避免地同另外一个物体联系起来,一个物体必然要影响和决定另一个物体。即使是代表着极端随机性的量子行为,也是被其他更基本的素子所推动,量子态是由素子的状态所决定的。即真正的随机自由意志,也是限定在素子范围内的……于是不断推论地话,便有些溯源学说认为,甚至连‘大宇宙意志’,都应是从无到有、从相互矛盾、相互左右、相互影响、相互进化的各式素子在复杂竞争中诞生的……因此真正的‘自由意志’,可谓是时有时无、亦真亦幻的东西,更别提人类身上那种可以轻易就被怀疑到根源上的所谓主观能动性了…所以你们拼命想要争取的所谓‘自由’,从根本上来说只是些不切实际的幻影罢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生存在你所认同的自由之下。”温森特不想再听它似是而非的话。

紫衣主教艴然不悦:“我现在就会让你知道,你和他根本就没有自由可言!”

于是他马上命令那个由无数非人的尸块拼接而成的巡逻狱卒,残忍地剜去了莱辛的一只眼球!

伴随着莱辛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便是胥伏特邪恶的劝诱:“看吧!这就是自由的代价!现在他连‘自由地’看东西都做不到了!”

场面不忍卒睹,整个监牢到处回响着莱辛的哭声。

“看吧!这也是始作俑者的报应!我只想给你这个特殊的囚犯一份特殊的礼物。如果你觉得还不解恨,如果你觉得还想加入吾的阵营,这只眼球便归你…”

温森特感到麻木,他并不觉得悲伤,也不觉得解恨。

然而什么是解恨呢?是不是冷漠地看着这个昔日的红衣主教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不住地呜咽?是不是无情地看着他那张一半在流泪,另一半同时在淌血的无尽扭曲的脸?

他不知道。

他的心情不可能有一点好转。

他只觉得自己绝不能加入这个泯灭人性的阵营。

几天过后,等莱辛的眼窝不再流血了,胥伏特又再度来到监牢。

他对温森特说:“还是坚持己见吗?那么也是时候给你这个特殊的监犯来点特殊的通告了!”

于是他又命令那个骇人的巡逻狱卒,再次剜去莱辛剩下的另一只眼球。

伴随着莱辛有气无力的呻吟声,便是胥伏特恐怖的威逼:“狡猾无耻之徒得到了惩罚,正义得到了伸张!但如果这样你还不满意,还是不想加入吾的阵营,那么总有一天你将会像这个人渣一样再次失去眼球的所有权!”

这次莱辛已经气息奄奄,再也无法流泪了。

温森特仍然拒绝回应胥伏特。

的确像莱辛这种狡猾自私的人,惩罚他们也是一种正义。

可是为何曾经嫉恶如仇的自己,居然一点畅快的感觉都没有?

想必胥伏特正是想通过这种酷刑,来讽刺自己所坚持的正义吧!

难道正义只是一种报复而已?

自己一直所贯彻的正义,在深层里头难道仅仅是对社会不公的报复?

它的目的达到了。所谓的伸张正义,被它一下子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卑劣东西。

温森特的心情变得更差了。

不,绝不能顺着它的诡计!

这个神官只是恶毒地想用监禁、酷刑、各种似是而非的话语一点点蚕食和扭曲自己的价值观罢了。

因为除了狡猾自私之人,这个世上还有远远比之更加邪恶百倍的存在!

即便已经失去伸张正义的理由也好,

即便心中的正义堕落成了向这种恶毒之徒的狭隘复仇也好,

他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加入这个非人的邪恶阵营!

监狱的日子越来越艰苦,牢外的郁卒时刻用饥饿的眼睛盯着他们,等着哪个人坚持不住了就扑上去大块朵颐。各种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使得这个曾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权力地位的前主教,也同时拥有了幻觉。自从失去视觉之后,有时莱辛会说很多话,一些是喃喃自语,一些是噩梦之后的呓语,还有一些可能是他内心真正想说,却只能对温森特说出口的话:

“…我开始有点感激胥伏特的残忍…之前自己虽是两眼健全,但是却一叶障目;等到现在永远失去了光明,自己的心才变得无比敞亮。无尽的痛苦使我开始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了眼睛的阻隔,我从未如此接近地直视死亡和自己的内心…”

温森特只是静静地听他倾诉,明镜止水的心湖也渐渐泛起波澜。

仿若精神错乱的莱辛自言自语道:

“从人生的最高点跌落到最低点…如今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连我的命也快没了。”

“但就算死亡即将到来,我也还有一个东西——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待巡逻的郁卒走远后,莱辛抓紧机会暗示温森特,自己为这一天准备了最后的手段:他嘴巴最里面的一颗假牙中,装填了大量毒素。很幸运的是这颗牙并没有在毒打中被弄掉。而本来这颗毒药,也是预留给自己在革命失败,遭遇不测时自我解脱所使用的。

温森特突然想到,即使是莱辛这样打算利用革命者的小人,在被捕之后就算是准备自杀,也没有打算要出卖大家。

“我很惊奇自己竟能在如此残酷的折磨中挺过来了,居然没能用上这颗毒牙。看来一切皆有命运的安排。”他继续喃喃自语道:“尽管受到了命运的百般捉弄,但若没有遭遇这种残酷的命运,我也不会感到自己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终于找到了最有意义的事业!”

“逃出去!”他突然说。

“用我这颗假牙逃出去!”他重复道。

“是你的话一定办得到!”他相信他。

“……”数日来温森特第一次欲言又止。

“其实从心底里我一直很羡慕你。尽管你在别人面前很多时候只是个披着代号的冷酷杀手,但是我看到你无论身处什么情况下都能侃侃谔谔,不畏强御。你跟我们是不一样的,我能感到你心中的火焰尚未熄灭…”

莱辛咳嗽了一下。他想舔舔干裂的嘴唇,但是口中连唾液都几乎没有,让人目不忍视。然而他还是用干涸的嗓子艰难地坚持说下去:

“而我却已是破败之躯,这种生不如死的命运早就该在这里被结束掉。就算我勉强带着残缺的肢体逃出去也活不久…说不定还会成为你的累赘。但我们两个恰好被一起关在这里,绝对是命运的安排!”

“我们每个人不都总是忍受煎熬,换取功名利禄来赋予自己生存的意义不是么?但是现在,命运终于使我理解到了,用这副躯体熬到至今的重大意义…我虽已踏上必死之途,但是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活下去!”

“我以前可耻地认为你们这些革命者…都是为了成就我的权欲而存在的…可是在如今的情势看起来,我绝对是为了成就你而存在的——这就是命运!请带着我口内仅余的这颗对命运的诅咒,从这里逃出去…”

温森特完全被这个贪恋权力的虚弱废人震撼了。他想起那些临死前向自己求饶的贪生怕死之徒、拿着钱哭着跪着请求饶恕的伪君子……虽然自己作为杀手的人生已然见过无数残酷的场面,但是遇到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温森特转过头去深思着,沉默得无法回应。

“一定要抓紧时间了,我再也没有多少生命力了…一定…逃出去…”莱辛气若游丝地吐出断断续续的话语,生命的蜡烛随时熄灭。

可是在温森特看来,这个男人此时竟是如此地富有生命力。简直有一股无比坚毅的力量要从他空洞的眼眶里喷涌出来。

于是两人顽强地以无法言说的默契支撑,携手与残酷的命运共斗着直到现在。

日子一天天过去,机会终于临近。

……

他的思绪又回到行刑的血腥场面。尸块和毒素大约混匀了。听着温森特举起石头砸在肉泥上一下一下的吧唧声,郁卒似乎更加变态地兴奋起来。尽管胥伏特用特别的方法把这班不似人形的物体训练过,但此时此景也令它们再也无法克制对血腥的渴望了。温森特突然间就把石头扔到郁卒那胡拼乱凑的脸上。虽然郁卒用野兽般的本能想去躲闪,但仍被突如其来沾满血污的石头弄伤了眼睛。它尝到了石头上的人血味道,这个始料未及的挑衅,使它愤怒地不顾一切向温森特扑去。温森特马上以意想不到的灵巧动作,用手镣的链子将这个渐渐变得笨拙的怪物绊倒。怪物此时摔倒在令它无比饥渴的莱辛血泥里。然后它好像全身都错乱了一样,再也没有望向温森特,只顾着贪婪地吮吸这块脏污的土地,激烈地往自己嘴里填满尸块。

与此同时另一个郁卒也准备攻向温森特。温森特不假思索地迅速拿起刚才丢弃的蛮刀,摆好了迎战架势。他看到这个满脸血污的郁卒,心中的胜算渐渐上涨。砸人时溅到它脸上的血液,此时应该也在这个怪物的身上起效了。于是他按原先的盘算,不断地用刀挑起脚下的肉碎和血液甩到另一个对手的脸上。这匹野兽也贪婪地舔了舔肮脏的嘴唇,终究命令抵抗不过本能,饥渴感驱使它地把脸上的秽物吃干舔尽。温森特全神贯注地面对着它们,一刻不停地观察着,思考着,如何与这两个庞然大物搏斗。

毒素果然起了作用!

那个趴在地上发了狂把食物生吞活剥的郁卒很快便奄奄一息,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温森特抓紧机会快速砍伤可以令它继续移动的四肢,这个贪婪的家伙很快便成为了一个只会呻吟的水缸。

另一个即便沾染较少,但恐怖的毒素也足够使对手变得衰弱了。那个大家伙一直矗在那里而没有发动任何实质进攻便是证据!现时的情况是,那只非人水缸已经不行了,另一只怪物的呼吸渐渐变粗变快,突然无法自制地呕出了脓液一样的东西。

就是现在!一定要抓紧这个机会!温森特看准它崩溃的一瞬间,用沾满毒血的刀刺中了怪物的大腿。虽然怪物中了一刀跪了下来,但是仍拼命地试图再次站立。最终半身脓液的怪物凭着非人的求生欲稳住了脚步,开始拖着沉重的步子杀了过来。温森特不和它正面刃战,一直运用速度的优势,在水缸尸体旁和它兜着圈子,一旦抓住破绽便迅速刺向怪物。一下、两下……越来越笨拙的怪兽既无法抓住近在眼前的敌人,也无法维持站立。愚蠢的怪物大概怎么也无法觉察到是什么原因使自己变慢,它只能带着不解继续无意义的挥刀,最后在毒素和刀伤的消耗下结束污秽的一生。

终于完成了脱狱的第一步。回想起刚才令自己全身绷紧的消耗战,即使是中了剧毒、身中多刀的怪物,也还是耗费了他大量的时间才能摆平,这是唯一失算的地方。

温森特渐渐地感到有点虚弱。是因为太久没有进食,一直绷紧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造成的?还是另一个最坏的结果,连自己也中毒了?尽管动作比较小心,可能还是避免不了被这些恐怖的毒素沾上吧。没有时间考虑次要问题了。若然要拖着自己这副已经骨瘦如柴的躯体,杀上王宫出口,面对不知道还有多少数量的郁卒和卫兵,还要继续完成潜伏、暗杀、格斗……不久前他就已经放弃过这个方案,因为成功率大概只有神人知道。

而很多天前他就在想这个潮湿的地下墓场:周围为何总是那么的潮湿?既然在王宫的地底下,王宫旁又有护城河……不如就这样孤注一掷吧!

正在执行下一步的间隙,温森特又回忆起行刑前一天,莱辛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我也不明白,自己剩下的这副尊容明明已经没有救活的可能了,可是为何我感到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细胞都想永不放弃地继续存活下去?既然我的全身上下都想活下去,可为何当这些带着生存欲望的众多细胞,组合成单独的‘我’之后,却完全相反地生出了自戕的强烈愿望?着实无法理解…”

温森特无法回答。如今莱辛已经带着他的罪恶,他的忏悔,他的毒牙,他的问题……统统被砸得粉碎。

即使开始恶心想吐,温森特仍重复不断地劈砍着墙壁,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强烈的意志自然而然地使他想回答莱辛最后那个问题:的确,人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活跃地跳动着,就像无时无刻都在用刀将自己一分为二,产生后代。于是生命力就从一个实体转移给了另一个实体……此后继续这样延续下去,再也没有停止过。细胞们如此单调而顽强地活着,却好像仅仅是想朴素地证明,它们自己曾经存活过,曾经繁殖过。

头越来越痛,身体越来越僵硬,听觉也出了问题。他仿佛听到背后又有郁卒赶来的声响,但无法确定是不是幻听。但什么也阻止不了他!此刻除了永不停歇地挥舞蛮刀的手,除了那些手上顽强跳动的肌肉、细胞,温森特几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但他整个身心变得炙热,不是为了谁,全都只是遵从本能。就算一直砍到连刀都断了一截,他仍然和那些顽强的细胞一样锲而不舍地坚持着……

坚持就是胜利!终于,墙的裂缝越来越宽,渐渐变成一个可见的缺口;缺口越来越大,渐渐有水从中渗出。温森特于是闭上眼睛,奋力迎来那决定性的时刻!

“轰!”

大水从缺口倾泻而出,墙壁轰然倒塌,带着希望将男人卷走……

有这么一刹那,就在大水把他冲走的那一刻,就在模糊的光亮透进来的罅隙,他瞬间迎来了顿悟:

1.胥伏特的话:“既然我可以为了娱乐而消耗垃圾的性命,那我当然有权利行为暴戾乖张!”参考自约翰·狄克森·卡尔的《三口棺材》。译林出版社出版,译者翁裕庭。原句为:“既然他可以为了娱乐我们而违反自然的法则,那他当然有权利行为暴戾乖张!”

2.胥伏特针对革命者的发言,参考自知乎网站上的内容。链接:br> 3.胥伏特口中关于“吸血鬼的先天疾病”,很可能与地球的“铁卟啉症”相似。

4.莱辛所用的毒素可能与地球的蓖麻毒素(ri)相似。

5.莱辛问温森特的最后一个问题,灵感来自《万物简史》(比尔布莱森著,严维明,陈邕译,接力出版社出版)

6.温森特最后的部分心理活动,部分来自《假面骑士AgitΩ》的插曲《BELIEVE YOURSELF》中的歌词。感谢歌词贡献者“KumaAce”和翻译者“蒸汽动力推进者”。当然,极力推荐读者配合这首歌阅读本话的最后部分。

7.有人问为何地下墓场的墙壁那么脆弱?竟然可以凿穿?因为凿墙用的是最坚固的图尔马錂蛮刀。而且彼世之星上的土壤和岩石成分和地球不一样,实质是由类似珊瑚的有机质和藻类几丁质等演化而来。加之魔林国的王城是古老建筑,筑城用的还是古老的藻类材料,只有外墙被胥伏特稍微加固(也没有大幅强化,因胥伏特自认为魔术护罩已经够用)。另外,应说明地下墓场的外壁成分也比较复杂。其主要成分是藻类和“黑泥”。而“黑泥”即是古代魔林国覆灭时遗留下来的可疑复杂化合物,据传混有各种奇异成分,但硬度和强度并不高。而胥伏特建造地下墓场时,过于自信,认为无人能从墓场逃脱,结果也没有特意强化墙壁,只是就地取材,所以……

没能赶在2018年的最后一天完成第二卷,的确是个大失败!接下来的第三卷必须要更加拼命了!可惜本人的身体也出了点小状况…第三卷是个充满了血泪和惨烈战斗的重要篇章,为了做好充分准备将它写好,所以作出了暂时停更两个月这个自私的决定。虽然这样做的话已经无法求得读者原谅了,但是无论怎样,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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